邵峻言用一头小毛驴驮着书籍和杂物,自己牵着缰绳,朝淮河边走去,阿福跟在他的身边。从这座古城中心的那座谯楼上传过来的钟鼓之声就在他们身后沉沉地响着。
咸丰五年(1855年)六月初,邵峻言总算到了北京,住在了淮安会馆。邵峻言到了淮安会馆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他的淮安同乡、顾飞的外甥女婿陆稼轩的耳朵里。陆稼轩赶快来到淮安会馆,看望他的这位老朋友和昔日的同学。陆稼轩来到北京之后,捐了个监生,没想到在上一次乡试时,又"稀里糊涂"地中了个举人,因为在考试前一个月,他还在忙活南货店、当铺和钱庄的生意,而他一向很老实地觉得,进考场之前一定应该踏踏实实、心无杂念地猛灌半年书才对得起考试,就像他哥哥陆笏轩当年进考场时一样。可是,他居然在这种不太重视的心态下中了举人,让他不由得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究竟在八股文章中胡诌了些什么了不起的话,居然能让乡试的考官选拔出自己这位举人老爷,可是他越想越糊涂,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在以前的几次乡试中的文章似乎更合乎考官的标准,而且以前他准备考试的态度也比现在要认真得多。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好先把考试得功名的心放下,忙活那些和全家人的日常生活、开支用度息息相关的店铺的生意去。既然他不太重视考试,考试也就不太重视他,等到他在第二年的春天参加会试的时候,就没有考中。这次落第,让陆稼轩的心里觉得有些烦,不禁考虑三年后的下一科会试还参加不参加?那个时候,他的两个儿子--陆浩诚和陆冠卿,已经在他替他们请的老师刘先生的教导下,读了两年的书了。有一天,他的两个儿子--在书房中背书的声音提醒了他,过不了几年,他的儿子也要开始他们的考试生涯了,他能像宋朝时的苏老泉一样,在儿子苏东坡去参加考试之前,赶快中个进士回来,省得和儿子一起进考场吗?他想了又想,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更可能的情况是,自己会像绝大多数读书人一样,考了一辈子,也中不回一个进士。这么一想,他考试得功名的心就更淡了,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那种认真态度了。如果有谁问他是否还准备参加会试,他就会和蔼地应付着说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这种态度在亲友们之间引起了不同的反应。最替他这种消极的态度感到衷心地难过的是他太太周浣华的哥哥周安世。这位周翰林总是勉励他说:"再好好地准备一下,没准下一科就中了。读书人,总得得个进士的功名,才对得起自己那么多年耗在八股举业上的工夫。"而他的哥哥陆笏轩则在给他的家信中感慨地对他说:"你若是真不愿意再考下去,就别费事去考了。人过一辈子,不是非得中进士当官不可。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你还烦。当哥哥的告诉你的都是肺腑之言,不会害你的。"陆稼轩觉得他自己的意见和哥哥的意见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