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前遵照徐瑞萍的命令,跪在原地,不敢起来。叶钟雪跟着徐瑞萍,一起来到徐瑞萍的屋子中,继续劝徐瑞萍千万息怒。叶钟雪劝了徐瑞萍一个多时辰之后,已经是将近午饭时间了,徐瑞萍总算同意让张孟前不必再接着跪地思过了,可是,她命令不许让张孟前吃午饭。
这天下午,徐瑞萍午睡醒来之后,继续为张孟前而生气。叶钟雪来到徐瑞萍的屋子,又反复劝说了徐瑞萍一个多时辰。到了傍晚的时候,徐瑞萍终于唉声叹气地对叶钟雪说道:"张家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但愿他只是一时糊涂,以后能记住这个教训!"
徐瑞萍亲自用钥匙将装着房契的那个小柜子打开,将房契取出,递给了叶钟雪,让叶钟雪拿去交给张孟前。
叶钟雪拿着房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又找出了一张两千两银子的银票。"给你。自己收好了。"叶钟雪一边说,一边将房契和银票一起交给了张孟前。张孟前将房契和银票拿到自己手中之后,只觉得悬了多日的心此时总算放了下来。他将房契和银票收好之后,不知不觉地走到窗前,愣愣地向窗外那余晖尚明、暮霭微起的景色望着。叶钟雪也不理他,自己坐在桌子旁边,拿着一张《申报》,慢慢地看着。
余晖渐渐地沉隐了,暮霭渐渐地厚重了,叶钟雪将那张《申报》放在了桌子上。张孟前似乎被报纸落在桌子上的窸窣声惊动了,不由得转过头来。
张孟前走到叶钟雪旁边,随手将那张《申报》拿了起来,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叶钟雪看着张孟前,过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先别看了。天都暗了,这样看报,有损目力!"
张孟前将那张《申报》又放在了桌子上,长叹一声,仿佛无限惆怅尽涌心头。他恨声说道:"福州船政学堂招收学驾驶的学生的时候,最注意的就是学生的目力!……哼,这些学生学成毕业、给朝廷当差之后,朝廷对他们的前途命运根本就懒得过问,哪里还会在乎他们的目力如何!……"
叶钟雪的眼眶中突然贮满了泪水,漾漾欲倾。她站起身来,直视着张孟前的眼睛,紧紧地握住张孟前的双手,向张孟前大声说道:"别管朝廷在乎不在乎,你不能自己毁了你自己!"
张孟前语声酸哽、尽量平静地说道:"人逢其境,往往身不由己……不过,我会永远想着你的话的,因为,我也不想毁了我自己!……"
张孟前在家又待了两天,这两天,张家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光绪十七年四月初一日(1891年5月8日)下午,张雅涓和丁丰达回张家过完"双带"日,告辞而去之后,张孟前也辞别了母亲徐瑞萍和妻子叶钟雪,回来远号巡洋舰去了。张孟前回舰之后,恰遇正在天津办事的吕彼德到来远号巡洋舰上看望此舰管带邱宝仁,于是,张孟前就将广州那所房屋的房契和那张两千两银子的银票都交给了吕彼德,将他欠吕彼德的赌债全部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