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张孟前先醒了过来，他注视着还处于睡眠状态中的叶钟雪，不禁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叶钟雪在这轻轻一吻中醒了过来，在醒过来的一刹那，她的意识告诉她，这是一个新的早晨，是她的新生活带给她的第一个早晨。
张孟前温柔地抚摩着叶钟雪的心口，在叶钟雪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今天一定抽空去将那支箭取过来。"--昨天夜里，张孟前就告诉叶钟雪说，叶钟雪那天在浩波东望楼射出的那支箭他一直珍藏着，他昨天就想将那支箭给叶钟雪带过来，可是到底怕婚礼时候人多、被人看见，就没带来。
张孟前缓缓地、轻轻地亲吻着叶钟雪的嘴唇……叶钟雪缓缓地、轻轻地回吻了他……
这天下午，张孟前抽空回到他在举行婚礼前所住的那座书房中，将那支被他仔细地藏起来的箭悄悄地取了出来。然后，他将这支箭藏在一个画盒中，带到了新房之内。
张孟前将那个画盒交给叶钟雪，叶钟雪将那支箭从盒中取了出来，看了又看。"你这次回福州的时候，将这支箭带走吗？"叶钟雪向张孟前问道，话一说完，她忽然伤心起来--这一天是正月初九日（1886年2月12日），后天--正月十一日（1886年2月14日）下午，张孟前就要离开天津、回福州去了，到了春末三月时候，他就要离开中国、乘船出洋、远航到欧洲留学去了……他这一去，就得三年之后才能回来……这三年之中，他们两人都不能见面……
张孟前轻轻地握住叶钟雪的手，说道："带走，让这支箭一直跟着我。"
叶钟雪默默地望着张孟前，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说道："还是折箭为盟，怎么样？"
张孟前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和叶钟雪各持此箭的一端，将箭折断。
叶钟雪找出两张洒金绢，张孟前和她各自在一张绢上题诗一首，以赋此折箭为盟之事。然后，叶钟雪用自己所写的那张诗绢将箭镞所在的那半截断箭裹好，递给张孟前，张孟前则用他所写的那张诗绢将箭羽所在的那半截断箭裹好，递给叶钟雪。
这天晚饭之后全家人一起喝茶的时候，叶钟雪向大家提议："明天咱们去靶场打靶怎么样？"叶太太一听，连忙向叶钟雪数落道："没听说过有这种礼数！明天是你和退思新婚第三天，'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你难道忘了吗？你不去做饭，倒要去打枪？"叶钟雪笑道："我婆婆和小姑子此时都在广东，做饭的事，等以后去广东时再说。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去打靶，倒要看看谁的枪法越来越糟了，说好了，谁输了，谁请客。"叶钟雪的侄子--叶钟雪的大哥叶钟思的那个今年才十岁的儿子叶维松向叶太太说道："奶奶，我们明天早晨去打靶，如果非得让二姑姑做饭，那就让她在打靶回来之后再做，怎么样？"叶钟灵向叶太太劝道："难得高兴，明天大家一起去，娘为他们忙碌了这些天，明天看看打靶，也能散散心。"叶太太摇着头说道："真拿你们这些人没办法，一个个都不将那些旧规矩当回事！按规矩，新娘必须在新婚第三天下厨房做饭，向婆家的人显显她做饭的手艺，这之后，她和姑爷才能跟娘家派来接他们的人一起回娘家，过'双请'。如今咱们家只是替张家办了这个婚礼，规矩却是一点也不能疏忽的。你们听听钟雪说的叫什么话，难道她婆婆和小姑此时都在广东，她就不必遵守这个规矩了吗？她是退思的媳妇，她明天必须得下厨做饭，让退思知道她做饭的手艺……"叶太太犹自数落个不停，这时，只听叶去非说道："旧规矩还是要讲的，不过，这也不妨碍打靶。明天上午，钟雪先下厨做饭，明天下午，咱们全家一起去靶场打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