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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在这里,笨蛋

生活不是小说,我对自己说。朋友和爱情,必须舍弃一种才能圆满,我才不要掉进那样的圈套里。

和加加很早就认识的,仿佛是天经地义。

他很瘦,但是一点都不懦弱,每次有人欺负我,他总是挺身而出,拼了命地保护我。我很淘气,常常弄得一身泥土,这时加加就替我擦,还一边吼我:”长大了看谁还敢要你!”我哭着说:“你要你要!”加加慌了,忙哄着我说 :“我要,我要。”

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地张扬起骨子里的任性,扬着脏兮兮的小脸到处疯跑,反正有人要我。

那时候,我们多小啊。

小学三年级,加加父母离婚了,他要随妈妈搬到城里。

临走前,他来找我,怀里抱着一捧野百合。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黯黯,我要走了。”

“嗯。”

“我走以后你不要像个傻瓜一样老记着我,多说点话,再有人欺负你了你就哭,把你妈哭来。”

“嗯。”

“那我走了啊?”

“好。”我低着头,看见新买的白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撕破了一个角,像一道伤口,很突兀。我不安地绞着它,不想让加加看见。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走。”

我想了很久,终于仰起脸,哭着问他:“长大了我要是没人要你真的会要我吗?”

“我要我要!”加加慌了,吼着我,“不要哭啦,难看死了。我不要谁要啊?”

他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地刺眼,路边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落了,浅浅的黄,像涂了一层奶油,非常漂亮。我知道,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看了。

我跟在他们身后,紧紧地跟着,心里满是恐慌。

列车终于启动了,我大哭着去追。加加从车窗探出头,像个大人一样挥舞着手臂,看我还是不要命地跟着跑,突然也流下泪来,大声地对我吼:“你追不到的,笨蛋!”

加加走后,我安静了许多,变得很乖很听话。因为没有人再那样奋不顾身地保护我了。我只有做个好孩子,安静地念好书,低着头默默地走路。这样也好,老师家长皆大欢喜。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不快乐。

高二那年,学校转来一个帅哥,好友晚晚硬拉着我去看。

秋天,宽阔的操场上,几个男生围坐在那里唱歌。其中有个男生最引人注目,头发有些长,散乱地盖住了半边脸,抱了个吉他低低地唱着郑钧的《灰姑娘》。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晚晚一脸崇拜地指着他说:“他就是新来的帅哥,林加。”

加加?我脱口而出。

加加,加加。我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念着,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他低着头拨弄着吉他的弦,我看不清他的脸。

晚晚盯着我看,满脸兴奋,“你认识他吗?”

“不知道。”我把双手插在兜里,抬起头,天空异样地蓝,有一只鸟,呼啦一下就飞不见了,像是要带我的目光去一个隐秘的地方。

在操场转了几圈,再一次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个长发男生忽然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我。

“Hi,美女。”他走到我们面前。

“Hi。”我故意学他,漫不经心地微笑。

“跟你说话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林加看着我,我发觉他的眼睛非常的好看。

“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人,呵呵。”我控制不住笑起来,“加加你好,我是你的小学同学,黯黯。”多像《熏衣草》里的情节。

林加也笑了,他好看的眼睛在太阳底下灼灼闪亮。

晚晚在一边啊呀乱叫,像做梦一样。我也感觉像在梦中。

我从未想过我和加加的重逢会是这个样子。那个瘦小的小男孩居然长成了这样英俊挺拔的翩翩少年,我也长成了现在这样沉默隐忍的女孩子了。

时间过得多快啊!

后来,慢慢地就知道了一些林加的情况。

妈妈带他去新家后,家里战火不断,继父有大把的钱,支撑起他阔绰的生活。林加也学会了冷漠,抽烟,喝酒,打架,逃课,刚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一场接一场,但是依然有很多女孩子甘愿等他。

这些是晚晚告诉我的。她总是那么热心打听他。

加加的足球也踢得很好。晚晚常拉我去看,为他喝彩,就像无数个小说里写的那样。

第三次去看的时候,林加发现了我们,上场前走到我们面前,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我,说:“黯黯,帮我拿一下。”

我低头接过,心乱跳。再抬眼时,他已经在球场上到处飞跑了。

晚晚很羡慕,过了一会儿,她红着脸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说:“黯黯,我能摸摸他的衣服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把衣服给她,“你拿着吧。”

晚晚喜极,怀抱着林加的衣服,贪恋地闻着他的气息,一脸的幸福与满足。那种孩子气的表情看得我很难受。

比赛结束,加加从场上下来,大汗淋漓地。看见衣服转到晚晚手中,顿时不悦,毫不客气地冲晚晚吼:“谁让你碰我衣服了?我最讨厌别人乱碰我东西!”

晚晚低头不语,脸通红,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胸前。

我气极,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好友?“林加,是我请她帮着拿的,哪里有错吗?”

“你不喜欢可以扔在地上,我的衣服不是随便碰的!”

“你太过分了。她为什么不能拿?”

“因为我的衣服只会交给我喜欢的女生,她不是。”林加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着我说,“黯黯,你才是的。”

我窘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周围一阵阵起哄声。晚晚含泪的目光像一把剑,赤赤地刺来。

生活不是小说,我对自己说。朋友和爱情,必须舍弃一种才能圆满,我才不要掉进那样的圈套里。

我依然天天和晚晚粘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陪她去看球赛,陪她去看林加唱歌。似乎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林加很火,转来不到半年就组建了一个乐队,周末的时候在学校礼堂里演出,大半女孩子都悄悄喜欢着他,像晚晚那样热烈地喜欢着。我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安静,沉寂。

小时候的故事,像一首歌,唱过之后就收场了,谁会像我一样记得那么多年呢?我们再也不能回到当初的舞台上。

有时候在路上遇见林加,他总是和乐队里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天天换女朋友。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让我心里也很沉重,他为什么不开心呢?我只是微笑着看他一眼,然后牵着晚晚匆匆离去。

圣诞节的时候,林加托人送了我一张贺卡,上面有他手画的一幅图——小女孩揉着眼睛哭着说:“长大了我要是没人要你会要我吗?”小男孩伸手给她擦眼泪,慌了:“我要我要。不要哭了,多难看呀。我不要谁要啊?”

我看得眼睛渐渐发湿,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把它夹进书里,说:“呵,哪个男生这么无聊?”

因为当时晚晚在我身边。

我没有给林加明确答复。在他面前,我是那么渺小,分明就是一只满面灰尘的丑小鸭,他身上笼罩了那么多的光芒,我怎么能让他喜欢我呢?而且,他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不管是不是真的,每每想到我依然很难过。我想,我们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天在楼梯口,林加拦住我,一脸受伤的表情,问我:“为什么沉默了那么久?我想要答案。”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不敢看他,紧张得像被老师提问的孩子。

“我一直在找你。”

“是吗?听说你初中的时候有很多女朋友。”我淡淡地说。

“那又如何?初中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那天晚上,我陪他沿着街道走了很久,很少说话,两个人并肩走着,漫无目的地走。月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好看。这是我无数次梦想过的啊。

分别的时候,我请求他一件事,“打球的时候,让晚晚帮你拿衣服。她那么喜欢你。”

“那你呢?”我想了好一会儿,狠心说道:“我不知道。”

林加咬着嘴唇说:“好。”

我们说了再见,然后我转身大步离开,脸上早已挂满泪水。这么多年了,林加离去的日子里,只有晚晚一直陪着我,不让我挨饿,不让我一个人呆着。她知道,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难过得哭泣。她并不清楚我难过的原因,但是她总是耐心地把我从那样的沼泽里拉出来,带我去晒太阳。

这么多年了,身边不停地人来人往,只有她还陪在我身边。

晚晚脸上的笑容日渐甜蜜起来。林加打球的时候,她就抱着他的衣服在边上欢呼雀跃,似乎忘记了那次的羞辱。她紧紧地把衣服抱在怀里,像抱着巨大的宝贝。我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她瘦小的肩膀,看林加奔跑。每次射门,林加使劲扬脚一踢,足球在空中划出一个绝美曲线,然后他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地上,用力扬起头发,汗珠就晶亮亮地飞舞。那个姿势非常漂亮。我跟着着迷。

林加演出的时候,我和晚晚就站在礼堂最后排靠门的位置,远远地看他抱着吉他深情地唱歌。有些女生上台给他献花,然后很夸张地和他拥抱,他脸上有着浅浅的笑容,有时候酷酷的一脸冷漠。

我坚持和晚晚站在最后,不想离太近看他和那些女生的亲密动作。远远地,越过无数热情的头顶,看他,告诉自己说:亲爱的黯黯,你看你看,他离你多远啊!

演出一结束,我第一个溜出去,消失得很快。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每次都来听他唱歌,那么喜欢他的歌。有时候我感觉他的目光就要落在我身上了,就赶紧从门边溜出去,躲在黑暗里,听他依旧轻轻唱歌。留下晚晚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怎么也要坚持看到最后的。

我生日那天,林加正好有一场演出。我没有邀请任何人一起过,似乎也没有人记得这个日子。同往常一样,我和晚晚拉着手站在最后排靠门的位置,方便随时离开。

那天晚上,林加反反复复地,只唱着一首歌——《灰姑娘》。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唉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也许你不曾

想到我的心会痛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

我如此等待

也许在等你到来

唱到第五遍的时候,渐渐有人不耐烦,起哄要求换歌。这时,林加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大把的蜡烛,举在手里,目光遥遥地穿过人群,射向我们。他说:“今天这首歌送给我从小就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很小的时候我就学着照顾她,为她打架,给她采百合花。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我学着去恋爱,因为我想给她一段最完美的爱情。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我想对她说声生日快乐,也想告诉她,我喜欢你,你一直都是我的灰姑娘。”

掌声汹涌中,林加手执蜡烛慢慢走下舞台,穿过长长的过道,直直地走向最后排。

当所有的目光都聚到那个角落时,人们只看见一个女孩子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林加手中的蜡烛一下子掉在地上。

她是晚晚。

我听到他唱起《灰姑娘》,一遍遍地唱,忽然就忍不住地想哭,一个人静静离开了,在礼堂外,默默哭泣,然而又舍不得走远,透过礼堂宽大的窗玻璃,看见林加一步一步地走到最后排,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天黑黑,我流着泪轻轻地说:“我在这里,你追不到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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