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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戊戌年 (60)

慈禧太后"绕弯儿"完毕之后,就吩咐大格格"歇着去吧",大格格连忙向她"跪安"告退。然后,她就在乐寿堂中她经常用来看奏折的一间屋子中坐下,一名宫女用一个朱红描金的漆茶盘将一个盛着用珍珠粉调成的粥的玛瑙碗和一个小银匙端到她面前。她将那碗粥细细地吃了下去之后,另一名宫女又端给她一个盛着温水的玉杯。她将这杯温水慢慢地喝进嘴里,和口腔中残余的珍珠粉一起咽下。

待慈禧太后将这一她每天必不可少的"养生"程序结束,重新消停下来之后,她的一名管事宫女福顺立刻就将一些今天新呈递给她的奏折黄匣子捧进屋来。

福顺将那些奏折黄匣子在慈禧太后面前的一张花梨木大案上放好,然后,她就用眼风轻轻一扫……于是,此刻侍立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他所有宫女都跟着福顺一起,向慈禧太后"跪安",退避出屋。

屋内,只剩下了慈禧太后一个人。她悠闲地拿过一个奏折黄匣子,将匣子上的小银锁慢慢地打开……屋外,她的两个亲信阉奴李莲英与崔玉贵在门前一边一个站着、听候她的随时召唤,一个赛似一个的低眉顺眼、一个赛似一个的恭颜敬色……守候在乐寿堂内外其他各处的所有宫女太监也没谁敢稍微懈怠一下,都仍旧特别小心地当差听呵……

慈禧太后在看的这道奏折是那个一向以敢于为恶而沾沾自喜的御史杨崇伊所上、并由他本人在今天亲自到颐和园呈递的。这道奏折的内容是请已经"归政"的慈禧太后三度"垂帘"、复出"训政"……

--"掌广西道监察御史臣杨崇伊跪奏:为大同学会蛊惑士心,紊乱朝局,引用东人,深恐贻祸宗社,吁恳皇太后即日训政,以遏乱萌,恭折仰祈慈鉴事。臣维皇上入承大统,兢兢业业廿余年,自东瀛发难,革员文廷式等冒言用兵,遂致割地偿款。兵祸甫息,文廷式假托中愤,与工部主事康有为等号召浮薄,创立南北强学会,幸先奉旨封禁革逐,未见其害。乃文廷式不思悔过,又创大同学会,外奉广东叛民孙文为主,内奉康有为为主,得黄遵宪、陈三立标榜之力,先在湖南省城开讲,抚臣陈宝箴倾言崇奉,专以讪谤朝廷为事,湘民莫不痛恨。今春会试,公车骈集,康有为偕其弟康广仁及梁启超来京讲学,将以煽动天下之士心。幸士子读书明理,会讲一二次即烛其奸诈,京官亦深知其要,遇有贪鄙者依附之,而唾骂者十居八九。不知何缘,引入内廷。两月以来,变更成法,斥逐老成,借口言路之开,以位置党羽,风闻东洋故相伊藤博文即日到京,将专政柄。臣虽得自传闻,然近来传闻之言,其应如响。伊藤果用,即祖宗所传之天下,不啻拱手让人。臣身受国恩,不忍缄默,再四思维,唯有仰恳皇太后追溯祖宗缔造之难,俯念臣庶呼吁之切,即日训政,召见大臣,周谘博访,密拿大同会中人分别严办,以正人心,庶皇上仰承懿训,天下可以转危为安。臣愚昧之见,缮折密陈,伏乞皇太后圣鉴。谨奏。"

在呈递这道奏折之前,杨崇伊特意到天津与慈禧太后的"奶弟弟"、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密商了一番……近日以来,杨崇伊、还有原礼部满尚书怀塔布与原礼部汉尚书许应骙这两个被慈禧太后多年以来当做亲信任用、却在数日之前被光绪皇帝借原礼部主事王照上书言事被阻挠一事而革职的家伙经常在北京、天津两地穿梭来往,与荣禄一起进行各种密谋……

看完奏折之后,慈禧太后就开始为享受这一夜的安眠而进行了一番睡前的洗漱……

两名专职负责给慈禧太后洗脚的宫女按照一套她们经过专门训练才掌握的复杂技术,开始给慈禧太后洗脚。此时,慈禧太后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她像往常一样往大椅子上一歪,一边尽量受用这对于她来说一天中最为松爽舒适的时候,一边跟那两个给她洗脚的宫女、还有其他一些正伺候在她身旁的宫女说些闲话。"彩芽儿,我前天不是新赏给你两大瓶子桂花油了吗?你就那么小气,珍藏密敛地不肯往头发上多擦一点儿?你回去仔细端着镜子瞧瞧,你那小脸蛋儿被你那不伏帖的头发一衬,真可惜了儿的!"慈禧太后向正给她搓脚心的涌泉穴的宫女彩芽儿说道。彩芽儿一听慈禧太后的话音儿,觉得她又碰到了一个向慈禧太后讨赏的绝妙机会,于是,她立刻赔笑着说道:"老佛爷恩赏的桂花油,奴才只求能供在屋子里,每天多看几眼,就很知足了,哪儿还敢多擦呢?奴才又想着,老佛爷新赏的辫绳儿、辫穗儿,奴才今天都承恩受用了,已经觉得奴才的头发很当不起了,若再斗胆往头发上多擦一点儿那样金贵的桂花油,恐怕奴才的头发就更该折了福去呢!"慈禧太后一听,哈哈笑道:"小蹄子,你这嘴儿倒很甜。你越这么说,我倒越要再赏你一个金坠角儿,让你戴在辫梢儿上,我倒要看看,你那头发该怎么折了福去!"说到这里,慈禧太后将目光转向那个专门替她掌管首饰的宫女喜顺,吩咐道:"喜顺,你明儿一早就将荣禄太太在今年端午儿的时候进献给我的那个镶着大珍珠的金坠角儿找出来,赏给彩芽儿。"喜顺一边喜眉笑眼、凑趣讨怜地连声说"是",一边在心里头恨妒不已地将彩芽儿大骂特骂、并且飞快地盘算着得早些儿寻个机会将彩芽儿往死里整治一番。彩芽儿看自己讨赏成功,脸面上倒丝毫不敢露出得意之色,只是加意殷勤小心地服侍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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