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槐冷笑了一声,然后叹道:"汪柳门这回落到这样惨的地步,实在是得感谢他所盛赞的那位'英明睿智、胸怀大志'的当今皇上光绪!这个人的胆子怎么那么小呢?!他若是能有谭复生(谭嗣同)那万分之一的勇气,怎么会被慈禧那老妖妇如此威吓挟制!"
陈宗勋叹道:"大清朝的官场上,谁不知道张荫桓与汪柳门来往多年,可是,汪柳门这回被贬,张荫桓真是出了大力!据北京回来的人说,张荫桓与他那个把兄弟李莲英串通一气,他先将他搜集的所谓汪柳门的许多言论悄悄地告诉了李莲英,再由李莲英在慈禧那老妖妇面前添油加醋地来回翻炒、不时重温,怎么能招那老妖妇的怒气就故意怎么说,拼命迎合那老妖妇想威吓光绪那窝囊废、整治汪柳门等人的恶心毒谋!张荫桓这厮,一边在慈禧那老妖妇跟前猛溜,一边又拼命在光绪那窝囊废跟前卖乖,不时地将他费尽黑心、耍尽毒手弄来的一些诸如珍珠盘金表、钻石镶嵌小八音琴之类的西洋精巧玩意进献给光绪和他的那个宠妾珍妃,让光绪这个似乎很喜欢西法、似乎很想维新的窝囊废夸他很懂得尽忠报国,让珍妃这个被她娘家拼命费钱送进宫去、以保一家子的荣华富贵的皇室小妾在光绪面前推荐他,说他如何公忠体国、如何有办理洋务外交的丰富经验和奇才异能、如何有推行新政的远见卓识和稀罕才干,煽动光绪应该找机会授予他更高的官位、更多的实权。汪柳门被整倒之前,张荫桓就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最出风头、最有势力的官员之一,汪柳门被整倒之后,张荫桓的气焰有多嚣张不言而喻。曾孟朴想应考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进入外交界,可是,他若不因此而遭到张荫桓那厮的恶毒报复、空留憾恨,那才叫奇怪!"
此时已是傍晚将尽时分,夕阳漠漠地透过窗槅洒在书斋之内,书斋之内的光线较刚才显然黯淡了许多。林斯槐望望窗外的庭园,最深的心事陡然涌起,不禁说道:"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陈宗业说道:"咱们已经聊了一下午了,想来东厅的牌桌也该收了。走,咱们还是过去吃晚饭去。"
由于这天人多,所以陈家将晚饭摆在了比东厅更为宽敞的大厅上,一共摆了三桌。晚饭时,陈舜容在丫鬟香绺的伴随之下,来到了大厅上。陈舜容的母亲曾丽茗一看到陈舜容,就向她说道:"舜容,快过来给周伯母请安。"陈舜容走到曾丽茗和周太太的跟前,先向她们二人行了请安礼,又特意向周太太问候道:"周伯母好,让您挂念着,就请原谅我礼数怠慢了。"周太太连忙拉住陈舜容的手,又慈祥又关心地笑着说道:"哪有的话,快别这么说。你现在可觉得精爽些了么?看你,瘦得让人心疼。"周太太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大红缎子金线绣千叶牡丹的荷包来,递给陈舜容,又说道:"打开看看。"陈舜容将这个荷包上的珍珠扣结打开,从荷包中掏出两个金锞子--这两个金锞子,一个倾成了事事如意之式,一个倾成了流云柏蝠之式。周太太说道:"这个还是我给你的压岁钱,你先留着。现在还早,等你出嫁的大喜日子再临近些的时候,我另外准备礼物,给你'添箱'。"陈舜容向周太太谢道:"多谢周伯母。"然后,她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两个金锞子重新装进荷包之内、将那个珍珠扣结重新扣住。曾丽茗见状,连忙向周太太说道:"你看你,给压岁钱不过是个吉祥意思,何必给得这么重?"她一边说,一边从陈舜容的手中将荷包拿了过来,递给站在陈舜容旁边的香绺,说道:"你先替姑娘仔细拿好了。"香绺赶快将荷包接了过去。曾丽茗站起身来,拉住陈舜容的手,向周太太抱歉地说道:"我带舜容去见见林太太他们去。"周太太点头笑道:"你们便宜就是,怎么又拘这些虚礼?"
曾丽茗带着陈舜容来到林斯槐的父母--林老爷和林太太的座位之前。曾丽茗先向他们二人点头致意,他们二人连忙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向曾丽茗点头回礼。曾丽茗向陈舜容说道:"舜容,快给林伯父、林伯母请安。"陈舜容向林老爷和林太太请了安,并问候道:"林伯父、林伯母好。"林老爷和林太太连忙说道:"好,好。"林太太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装着年礼的红包递给陈舜容,陈舜容接过这个红包,谢道:"多谢林伯父、林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