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本是接连月余,只因慕容璨负伤在身,便停了下来。慕容璨见状,便下旨着明王领着,还自围猎不提。
因慕容璨伤臂疼痛,坐卧不宁,她于一旁伺侯着,略批了数本军务,便丢在一边。道:“传陈修贤来。”
外头当值的官员回道:“陈将军昨日便交了差事,往城外驻地去了。可用去传?”
慕容璨似这才想起,道:“罢了。”
她在一侧,见他如此状况,不忍道:“不如传医官前来瞧一瞧吧。”
他摇摇头,道:“不用。你也去吧。省得跟着在这难受。”
她想一想,自知在旁也帮不上手,又不能替他疼了。倒徒令他不得清静。便依言退了。
方回到寝宫,莲娜迎上来,一路走,一路问道:“娘娘可见着谆妃娘娘。”
她随口答:“不曾。”
莲娜接着道:“听讲谆妃娘娘打昨夜起,便到国主跟前哭诉去了。”
她微觉诧异,问:“所为何事?”
莲娜道:“您还没有听到么。说是那日在围场,因了那海珠公主的事,连老辅相都牵连了。谆妃娘娘气不过,找上国主那里去了。”
她闻言,住了脚。问道:“那事国主并未深究。如何隔一日,倒又……”
当下莲娜便将她那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如此这般告知于她。
未了道:“国主听得烦难,最后只让人传话:我劝你安分些,再莫生出其他狠毒心思来,到那时候,可别怪不念情面。”
浅香在侧,道:“这话听来,倒像是意有所指呢。”
说罢看了看她。只见她亦面目沉沉,神思似已飘的远了。恐又勾起她不快。于是道:“早上叫备的那茶点可好了,娘娘这会子怕是也渴了吧。”
她慢走几步,就在廊下的一处亭中坐定。忽然间自语道:“她又何必去,去了定也是无用的。”
浅香不曾听明白,低声道:“娘娘说甚么呢。”
她抬起头,吩咐道:“往后谆妃若有甚么短的缺的,你们私底下悄悄的关照些罢。”
她二人闻言,齐齐道:“娘娘?”
赵虞叹息一声,语气中仿佛含了三分凄迷,道:“一个女人,能倚靠的,无非是父兄丈夫。如今她家人失了势,瞧着往后的日子,寂寂深宫,漫天长日,只怕没那么好过。素云物伤其类,遇有能搭把手的,何苦为难她。”
浅香似犹有不甘,低声道:“人家有父又有兄,哪里轮得到您操心。再说了,又不曾充军发配甚么的。”
她答:“这你是不明白了,权贵这东西,原是有股风气的。你处上风,自然有人撮哄着将你捧得更高。若是你气势稍弱,落一点下风,那干人,便自动自发,踩踏你个够。”
浅香只好闭上嘴。
慕容璨将养了两三日,伤臂便不似前头那么痛了。鄂多见他精神略好,提议着道:“今日这落日真真又大又圆,国主案前劳形一日,倒不如外出走动看看。”
他闻言,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果丢下笔。道:“传撵。”
肩撵上了仰止殿。他方踏上那回廊,便远远看见,他那日所站之处,赵虞独自一人,荏荏静直而立,正自凝眸眺望。落日如一轮巨大的火盘,烧至极限,都熔化成浆。犹自决绝的散发一层赤金的光,天地于是俱为这光所染。她亦笼罩在这光里,走的近了,犹自可看得见姣好的侧脸,宛然的眉目,被那霞光一映,便都有些朦胧而恍惚。
他走至身边,她才察觉,忙低头行礼。他问道:“看这落日,想甚么呢?”
她脱口答:“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便道:“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她轻道:“可见同一样事,自不同的人眼中看来,便有截然不同的意思。到头来原都是人的问题。”
他点头,附和道:“人之纷争,如何不多来源于此。各人只看到各人想要的。”
她不语,少顷,方道:“那日围场,国主真是让赵虞吓了一跳。”
慕容璨转过头来看向她,极快的道:“错了。你才是真正让我吓了一跳。”
他吸一口气,似犹有余悸,道:“你想一想,若不是那一箭慢了一瞬,你……”停一刻,低声道:“我都是不敢想的……”
(今天早早的更。呵呵。值得表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