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许久,她才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因听得有人唤:“三小姐。”
来人年过半百,须发皆染了霜花,瘦骨嶙峋,双目却神采不减。她立即认出来:“顾师傅。”
不及细想,在这离家十万八千里之地见着故人,她仿若沙漠之中乍见绿洲,先自欣喜非常。而后才懂得问:“您怎么在这里。”
顾师傅掠着长须,慨然道:“数年不见,三小姐果是大人了。”
她一时乱无头绪,只懂得问:“顾师傅缘何在此地。”
师傅仿佛俱西悉她的惊奇,只微笑着,眼中慈爱之情毕露,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处院落,便是由我画图建造。”
她闻言,心中渐渐平静下来,那欣喜之意,便也消减下去。
整了整仪容,淡然问:“可是国主慕容璨邀您而来。”
“自然,彼时我正游历滨州,应国主之邀而来。”
她闻言,虽失望,仍不死心问道:“那师傅必不知我父母近况了。”
顾师傅点点头。见她脸带质疑轻慢之色,微微奇道:“莫非三小姐以为顾某贪图富贵……”
她不由道:“师傅爬山涉水,不辞劳苦,由大良至这几千里路,总不致游山玩水而来。”
鶻孜朝中,本多有中原名士,到慕容璨,更是不惜高官厚禄,广纳天下人才。
顾师傅住在府中之时,于她很是亲厚,赵父颇为欣赏他清洁不羁之风,她一直认为他是刚正忠诚之人,不想今日竞也放了身段,沦为他人走卒,故此心下大恼。
此刻他点点头,却极不相干的问道:“三小姐可还记得,有一年元宵夜,你曾于闹市中救下一行乞伤者?”
她想一想,终于记起师傅所言那事。正值元夜,难得名正言顺放出家门,她一时高兴,追着那耍把戏的队伍,渐渐忘了形,同家人走散了。
人太多,她许久也未曾寻到家人。还被挤到街角。差点被一物绊倒。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衣裳褴褛的乞丐。他似是已极虚弱,只勉强睁眼看了她一眼,不复言语。
她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恐他被再踩到,慌忙说:“你醒醒,醒醒呀。”
又伸手去拉他。那人才哼了一声,双手护着胸口。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有伤在身,看来还很重。
她无奈,抬头见是间客栈,于是匆匆进去,褪了腕上一对金镯子,请那店家代为照看。
之后家人寻了她回去,老父惊忧之下,予她一通大骂。她不敢将此事再告诉家人,只得央了其时正游京都暂住她家的顾师傅,又去关照过几次。
此刻她奇问:“我倒是记得。只是同此事有何关联?”
顾师傅见她只懵懂不明的样子,方道:“你竟不知,那伤者,正是今日鹘孜国一国之主。”
她闻言,顿时仿佛灵光闪现,从前往后想一想,许多事情如被梳子理过一遍,更顺畅了。过半晌方喃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