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防战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高处跌落的牺牲者,光一桶开水或则滚油泼下去引发的惨绝人寰画面,就令我气血翻涌,欲吐不能。
皮肉一瞬间化为稀烂,毁损的躯体狰狞可见白骨,而这时人尚未死绝,挣扎翻滚哀嚎——那种修罗地狱般的残酷,成为缠绕我日后数个月的噩梦!
老以为魔殇出手残忍,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才清楚可怕的并不是死人,而是求死不得的垂危者的凄厉模样。
将云及诸众四下奔忙,我独个呆立一隅,俨化雕塑。
为什么人类始终要自相残杀呢?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当权者肯放弃到手的权益,为了权益更大,更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动战争!
弱肉强食,真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
我不明白——亦或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得无厌吧!
城上城下,乱箭飞蝗,我突然想:就这么死了也好!我恨周瑾,不屑刘云坤,甚至连李志成也有点怨——对他们来说,对所有男人来说,我这又算妇人之仁!
陡地,一只手揽住我,有人将我狠狠扑倒在地——一支箭从我们头顶掠过,夺的插在门楣上,尾翎犹在急剧发颤!我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将云脸对着我脸,一双黑涔涔的眼睛似乎在燃烧熊熊怒火,厉声喝道:“你发什么呆?!没睡清醒,回家继续去睡!这不是你该发呆的地方——”
他口鼻的气息热热喷在面上,一时我震慑于他的狂飙,干瞪眼睛,忘了他其实基本没什么立场这样当众训斥我。
倒是将云自己很快回过神来,脸突然涨红,急速起身,又一把拉起我。讷讷道:“对——对不起——殷姑娘,我一时情急——”
我低头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这时候,周军鸣金收兵了,城上城下,丢下上千具尸体。将云望着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的现场,没一丝慨叹,反是冷沉淡定的判断:“短时间周军应该不会再进攻了。”
我在一旁,注视着他年轻英挺的侧面,忍不住冒出一句:“你以往守城,都是用这么血腥的手段吗?”
将云怔了一怔,回头瞧我:“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几乎每家势力都这么用,殷姑娘,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无语。将云直瞅我:“殷姑娘,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道理谁不懂!我叹口气,悠悠说:“我知道。我现在也开始明白,为什么某些大智慧者,会提出来,天下统一,以暴平暴,才是真正为将来和平奠基的方法。”
将云眼睛亮了一瞬:“殷姑娘,你这话,我也曾听万俟先生提过。”
“是吗?”我微微一笑,无心再言。片刻传令兵报,南门也停战,将云安抚毕守城将士与伤者后,随我返回议事厅。一进门,只见李志成坐在椅子上,一条膀子全是血,罗佳雪和几个亲兵乱着打水拿药。
我急忙趋前:“大哥,你受伤了?”
李志成轻笑:“小伤,给土炮崩起的石子擦破了点皮,你姐姐已给我处理好伤口了。”
我不放心,凑近看了又看:“亚修罗呢?我去叫他来!”
李志成道:“亚先生好像又在研究什么新玩意儿,门窗紧闭,挂了个牌子,不准打扰。快一天一夜了,送去的饭也放在门外未动,我倒有些担心他。倩儿,去看看你朋友吧。”
我想亚修罗动了饭菜才是怪事,忖忖这小子一直是那么个古怪性格,也不往心里去,见李志成包扎好,也便不去骚扰亚修罗了。
李志成等罗佳雪与亲兵离开,向我招招手道:“倩儿,炸草稚坡的事,你尽快和魔先生说说?他不能去,我也好趁早安排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