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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汪飞宇把妈妈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一路上妹妹对他埋怨不止,“你要早点告诉我们实情,我们也许就不用大老远的跑到美国来,妈妈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惊吓。”

“实情?什么实情?我自己都不清楚。”

“你没有确认她是谁,就和她结婚了?你也太草率了吧。”

“没错,这件事我是处理的太不理智,才造成今天这样一种局面。”

“那你打算拿她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可能走下去?她到底是不是雨晴?”

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了,“别吵了,你们不嫌烦哪!段博士不是答应周末要给我们答案嘛,到时候才看着办吧。”

妈妈说到时候才看着办,让汪飞宇的心里不好受,无论是雨晴还是安琪在妈妈这里都留下了阴影,无论她是谁再让妈妈接受都是困难的。



周末的中午迈克把安琪送回了家,安琪强行将迈克留下来吃晚饭,她的失踪给家人造成的伤害给妈妈的伤害更甚,这不是一般的小错是一种任性的罪过,她把迈克留下来给她壮胆,她就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家人的批评;她就那样逃跑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汪飞宇,迈克是一个不错的挡箭牌。

汪飞宇一家三口是下午四点左右到的,现在只有聂帅还没有露脸,但他一定会来没有人怀疑这一点,果然他踩着五点的钟声敲门了,这是他特意选择的时间就是要避开和汪飞宇单独见面的机会,他一来这个晚餐就会开始,就会顺理成章的进入正题,他对汪飞宇的背叛忍无可忍也不可能原谅。

今天段博士家的气氛不同寻常隐藏着某种不安和危机,迈克和安琪在书房,安妮和妈妈在卧室,只有段博士陪同汪飞宇的家人,聂帅一进门整个房间的空气紧张起来。汪飞宇一个箭步飞身过来想给聂帅一个欢迎的拥抱,他却往后退了一小步,只礼貌的伸出手和汪飞宇轻轻一触就收了回来,把汪飞宇在家人面前搞了一个大红脸。



场面相当憋闷没有人说话,段博士自己也不想现在多话,努力保持着礼数和客套,估摸到五点半段博士招呼大家到餐厅用餐。

今天是安琪家吃饭人数最多的一次,安琪一家四口,汪飞宇三口,再加上聂帅和迈克,餐桌上只听到餐具碰撞发出的声响,咀嚼声,喝汤声,呼吸声……舒缓的音乐,柔美的灯光,把这里的死寂反衬到了极致,暴风雨前的寂静。

这一餐人们吃的很少却用时很长,人们是那么急于知道答案却又怕那个答案,人的心理就是这么矛盾,常在是与非之间徘徊游弋。

段博士终于打破了僵局,先放下了碗筷平静地说:“大家慢用,我在客厅等着诸位。”

谁还有心思再在餐桌上耗下去,像进教堂念早课的圣徒礼貌谦让先后有序地进入了客厅,每个人的心事在此刻在这个客厅都被放大到无限,客厅要被挤爆了一般有一种浓重的奇怪的气味。此后段博士所发布的安琪的身世,更像原子弹把在场的人都炸了个七零八落,他们的想象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他们所听到的早已超越了他们最丰富的想象力。



“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因我的私心向大家道歉,特别是我最亲爱的女儿安琪,在这里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关她的身世,她本来有权力比大家更早知道,但就是因为我的私心我怕失去安琪所以迟迟没有告诉她。”说到这里段博士泪水盈满了眼眶,他是真的动情了,从认识雨晴为她治病开始,到后来一步步关注她的命运,也逐渐喜欢上命运多舛的雨晴,到今天成为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他已无法和今天的安琪再分离。

安琪被父亲动情的眼泪感动,他是那么的爱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她也不会离开父亲,即使马上要听到的是残酷的她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她从迈克的旁边起立移向父亲的身边,上前与父亲紧紧相拥,这一画面是那样的动情在场的人差不多也都陪着掉下了眼泪。

安琪的拥抱似乎给了段博士极大的勇气,他的声音也洪亮了许多,眼神也坚定起来。

“安琪,她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大家发出一声释放怀疑的尖叫:“啊?!”

“安琪为什么和你们认识的韦薇雨晴这么相像也是有原因的,但她不是雨晴,是段安琪。”

在坐的几乎是除了段博士本人,个个表情更加疑惑一会说不是亲生的,一会又说就是段安琪搞什么名堂?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呢?

在聂帅看来今天的一切只不过是由段博士和汪飞宇串通好导演给他看的一处戏而已,他的嘴角挂着冷笑,寻思难道是编不下去不能自圆其说?



“她—段安琪,是韦薇雨晴双胞胎妹妹。”

“啊???”这个答案的强度高于360伏电压,在场的人被电击般抽搐不止,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离奇的事,让人难人置信,这不仅仅挑战的是人们的想象力,还有人们的心理素质。

“这就是她们如此相像的原因,一卵双生,所以她们几乎会一模一样,包括血型,身高,胎记等等。”

“怎么会冒出双胞胎?她又是怎样来到我们家?这个故事追溯起来太长了,的确期间充满了神奇曲折不逊于任何一部离奇的小说,但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在我们家里。”

“小宇的妈妈知道我有一个弟弟叫段伟琪,他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小孩,当初他恳请我在国内帮忙收养一个新生的弃婴。我便拜托了一个同学的夫人她正好在雨晴出生的那家医院做接产师,事有凑巧雨晴的母亲生产雨晴时心脏病突发,她还是拼尽所有的力气和母爱把两个小生命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当时接生的就是这位同学的夫人,雨晴出生间隔了近十分钟小安琪才出生,她看这个小生命又可怜又可爱,一出生就将要失去母亲一念之差将第二个孩子悄悄藏了起来,对雨晴家人谎称孩子的母亲只产下一个女婴。当时守护在产房外的家人听说雨晴的妈妈突发的心脏病阵脚大乱,没有人注意到其实雨晴是双胞胎,就这样这位产师在慌乱中成功地转移出刚刚出生才四个小时的小安琪。”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这位产师还有罪恶感,但几个小时之后雨晴的妈妈不治身亡,她却为这个孩子—就是今天的安琪感到庆幸,至少她将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会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幸福快乐的成长,这也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



段博士清了清嗓子,并没有去看在场人的反应,他只想一口气把故事讲完,甚至在讲述的过程中他希望今天在这里讲的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如果当初雨晴不是被父亲抛弃在教堂门口而是如故事所述轨迹发展或许雨晴将会有另外一种命运。

客厅的空气一定是凝固了,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连聂帅都被段可琪这个故事打动了,他虽然认定这依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但这个谎言太美好他也希望雨晴曾经走的是这条路子,他的眼角也挂上了泪花为了这个动情美丽的故事为了他心爱的雨晴。

“小安琪先被送去了孤儿院然后段伟琪回国后办齐了所有合法的领养手续,给刚刚两个月的小女婴取名‘小安琪’,因为她—比我们家的安琪小两个月,所以取名段小安琪。”

提到自己亲生的安琪,段博士声音禁不住哽咽取下眼镜在衬衣上擦拭了几下,他朝妻子偷偷望了一眼,王珍珍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安琪就这样在我弟弟家幸福快乐地成长到八岁,家里很疼爱她,她不仅长的漂亮可爱还是一个格外带好运的人,她被领养的第二年我弟妻就给小安琪生育了一个弟弟英奇。或许是上帝的妒忌,或许是我们家和小安琪有前世约定的情缘;在我们安琪八岁那年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不幸……”



段博士又讲不下去了,安妮也是泪人一个她心疼父亲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上,段博士用感激的眼神向安妮致谢,一气把水喝光才继续这个悲伤的故事。

“一场可怕的火灾,我们的……我们的安琪就在那场火灾中……太可怕了,那一天我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位老人好象累了,可怕的记忆再去重复的时候无疑对自己也是一种莫大的伤害,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我的妻子一时无法承受这么强烈的打击倒下去了,从身体到精神全部都崩溃,可怜的安琪,可怜的孩子的妈妈,哪个时候上帝是怎么啦?它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小安琪来到了我们的生活里她拯救了安琪的妈妈,后来也是她的妈妈,就是因为小安琪的到来,我的妻子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把小安琪当作安琪来爱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她没有办法和小安琪分开所以我的弟弟又将小安琪过继给了我们,就是你们今天看到的安琪。”



“我是什么时候更加爱安琪的,是发现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雨晴之后。国内有很多的朋友不理解我对雨晴这样一个病人为什么会如此的关爱如此的怜惜如此的紧张,那就是我发现她就是小安琪的姐姐。说真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差点就晕倒,除了双胞胎世上长的完全酷似的几乎不可能,等我拿到雨晴的化验报告之后我完全断定了她们俩的血缘关系,我也从同学的夫人她证实小安琪的确是雨晴的双胞胎妹妹。现在大家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

张桂英和汪飞雪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一是张桂英了解段可琪的品性他从来不会说谎;二是故事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只要不是雨晴的鬼魂,只要让她对雨晴不要背负太多的愧疚,她就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轻松了很多,至于儿子和安琪的何去何从她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聂帅很想为段可琪编织的这个故事鼓掌,太精彩!太完美!他摇摇头可惜啊这不是真的,但还是为段可琪这种父爱所感动,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初衷和目的都非常良好,他依然是他心中最尊敬的人。可是另外一个导演却是可恶可憎,那就是汪飞宇他从来不了解他是如此狡猾如此有心计如此会表演。

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汪飞宇段博士在他心目中更加的高大了,以前的一些疑点似乎可以找到支撑,但是第六感觉告诉他段博士今天讲的只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因为太离奇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验证,这也是他作为律师职业病的反映。

王珍珍,安妮,安琪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迈克这个最最局外人,就像是听新圣经传奇安琪现在在他的心目中何止是天使,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圣母玛丽亚,他想以后要想方设法保护好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

段可琪的这个谎言,这个故事耗费了他的半条命疲倦深入到了骨髓,他先行离开进了书房。汪飞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要掉下眼泪,记起翻看雨晴留下的日记,她说段博士的背影是那么的苍凉悲哀,让她没有勇气去拥抱他。今天他的背影就是如此啊!情何以堪?一个父亲的背影总是承载了太多责任和爱。

时间没有停止,人们心里空了没有钟摆,飘飘然晕忽忽如同从电影院里走出来,里面上演的和外面发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连串的打击过后,安琪表现的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这样的平静让家里的每一个惶惶不安,血缘关系终究还是打破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直面这样的话题,这样话题的背后总有看不到的残酷。



这个夜晚无人入眠,王珍珍心情一秒也没有平复,丈夫做出了对安琪最小伤害的选择,可是一个地下安眠的安琪和一个可能会离去的安琪,让她心痛的无法呼吸,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要去一个地方,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安琪的眼睛睁的很大迷失在空洞无底的黑夜,她大睁着的眼睛可以装进整个房间,可以装进全部的黑暗,她是企盼穿透黑的压抑,可是神经比以往更敏感些,平日里不留意的细节都能搅动她的神经。

妈妈的房间门轻微的响了一下,就被准确地传送到她的耳膜,她也起身尾随在妈妈的身后,纳闷凌晨三点她会去哪里?去做什么呢?

妈妈进了储藏室门虚掩着,她不敢冒然进去将一只眼睛努力地贴合在门缝处,先是听到开锁的声音然后是嘤嘤地哭声,很轻很低是明显地在压抑可是很悲伤很凄然。安琪真想立刻冲进去给妈妈安慰,探进去半个身子还是停下来了,因为妈妈抽泣的背影,妈妈悲哀的自言自语,看了会让人发疯,她还将一个什么东西紧贴在胸前。

“安琪,我的小安琪,妈妈真的太想你了,你好吗?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照片?一定是过世安琪的照片!就是妈妈不肯给自己看的照片,虽然安琪只是猜测但同时她断定她的判断没有差错。

妈妈是感性的机敏的,她似乎察觉出什么回了一下头,安琪一如她的妈妈也是机敏的在她回头的前一秒安琪就闪到了门后,倒吸一口凉气绝对不可以让妈妈发现。她脱下鞋子夹在腋下半曲着身子像灵猫一样顺楼梯轻步而上,然后躲在厨房里等妈妈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幽灵般潜伏在这个房间,潜伏在这个家庭中间,她似乎从来也没有属于过这里,甚至算不上是一个过客。不应该变成这样?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爸爸还是那个爸爸,妈妈还是那个妈妈,姐姐还是那个姐姐,亲人一个也没有少,一个也不会离她而去,反而是多出一个亲人—爷爷。可为什么心如空洞?如此情怯?又为什么悲伤,委屈,失落?

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听到来自储藏室锁门的声响,妈妈的神情像是梦游很愰惚,非常虚弱一摇一晃地上楼去了。她后怕起来如果妈妈真的是在梦游,她幸亏没有去打搅她,否则出现什么样可怕的局面谁都说不好。

可是那个储藏室在现在的安琪看来是一个装满了秘密地方,她想或许她想要的答案都装在里面。



汪飞宇送走了妈妈和妹妹,几天的混乱把人都掏空了,大脑已经麻木什么也无法思考,但是理智却逼近自己一定要思考,因为有些事情已经刻不容缓。安琪怎么办?聂帅怎么样啦?

他和安琪的当前是在他预料中的一种,虽然他还心存侥幸企图用时间去验证安琪的身世之谜,可是在那一刻也一下子拉开了与安琪的距离,不是雨晴,他的内心无法接受。可是他不能不对安琪负责任,她现在是他的合法妻子,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体会到炼狱是真的存在就在人们的心里,他背叛了雨晴将永远也得不到超度。

来到纽约是想离天堂近一点,离雨晴近一点,现在他却站在了炼狱的门口,可是他不能跳下去,无助的安琪正等着他拯救,充满误解的聂帅等着他去开解,他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拯救爱情,可是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先要拯救自己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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