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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灰子

小时候我养过一条狗。当爸爸将它抱进家门的时候,它还是一个狗崽子,很小却很可爱,我很喜欢它。爸爸说它是一条狼狗,可我从它身上看不出狼狗的凶恶,也许是因为它还很小的缘故吧!它的毛软绵绵的,呈灰黄色,爸爸按照它的皮毛颜色给它起了个很可爱的名字——灰子!

灰子真的很可爱,每天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我最爱逗它玩,我喜欢抱起它,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然后紧抓住它的两条前腿,这样它就会发出“呜呜”的呻吟声。我也喜欢和它“比武”,我“欺负”它身材的矮小,通常都是它紧紧地咬住我的后脚跟,可却从不咬伤我。每当我和灰子进行“比武”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坐在一旁笑着观看。因为院子很大,所以我和灰子能有足够的“擂台”进行比武;所谓“比武”,其实是我故意挑逗它,激起它的愤怒,然后它向我发起进攻。我们俩像电视上的演员比武一样,先摆好阵势,不过我们的比武纯粹是瞎打,乱打一通,毫无招式。刚开始,基本上都是我胜利,灰子每次都被打得“狗血喷头”,落荒而逃。看到它被打败后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呻吟时,我都会发出强者胜利的欢呼!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很快地,灰子渐渐地从一条了不起眼的狗崽子长成一条强壮彪悍的大狼狗了。见到它威武庞大的身躯,爸爸妈妈与爷爷奶奶都有点担心,怕它会咬人。我也有点怕它,因为它小时候总是被我欺负,现在它长大了还不报复我?但是我错了,动物不像人,动物没有心机,动物是单纯而又忠诚的。灰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如既往地和我玩耍。不过长大后的它可不比小时候的它了,长大后的它只要两条前腿站起来就已经和我一样高了。我很害怕,在“比武”时,它也总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害我——它的小主人!

长大后的灰子开始慢慢变得不安分。它开始与周围的狗交往,而且看上去还是“老大”。每次当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总有一群野狗将我围得水泄不通,我很害怕。这时灰子就会冲出来,对着那些狗大声吼叫,那些狗一看到有一条凶猛强壮的大狼狗跑过来,吓得都跑开了。然后灰子就会为我开路,送我安全到家。那时我才明白一句话:狗是人类最忠诚的守护者。——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啊!

在我的记忆里,灰子几乎没闯过什么祸,只有一次,可我却明白那祸是我造成的,和灰子没有多大关系。那一天,我带好友雍淮阳到家里玩,雍淮阳到我家的时候灰子正在兴致勃勃地啃骨头。因为雍淮阳来我家已经多次了,所以我认为灰子是不会伤害他的——灰子只对生人大吼大叫。可雍淮阳还是被灰子的庞大身躯给震慑住了。也许是因为灰子在啃骨头,所以它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很敏感。大家都知道骨头是狗最爱的食物,也是狗的宝贝,有谁不爱自己的宝贝呢?当灰子发现了雍淮阳时,放下嘴里的骨头,两只眼“狗”视眈眈地盯着雍淮阳,似乎以为雍淮阳今天来是特地抢它心爱的骨头的。雍淮阳也很害怕,躲在我的身后。为了解除雍淮阳的畏惧,我故意走到灰子的面前捉弄它,以减弱它嚣张的气焰。我将它的骨头踢来踢去,我想它总不至于咬我吧!事实上我想的是对的,可也是错的,因为灰子确实没有咬我,可他竟将我身后的雍淮阳给狠狠地咬了一口,以至于雍淮阳的脚后跟留下了一排很深的狗牙印。最后雍淮阳不得不打一针狂犬疫苗以防得病,可是我至今不明白灰子为什么不咬我而去咬雍淮阳?

雍淮阳事件发生后,家人毅然决定将灰子用铁链套起来。妈妈说:“是该套了,这么大的狗跑出去还不吓死人!”奶奶说:“我们灰子是不咬人的,只是常常会吓吓生人罢了!”爷爷说:“套一段时间就行了,不要老套着,这样不好,我们要人道一点。”姐姐说:“快套吧!这么大的狼狗在家里乱蹿,哪个客人还敢到家里来?”——姐姐因为灰子的缘故而不敢将同学带回家来玩,所以对灰子恨得咬牙切齿。最后爸爸表态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套吧!”我没有发言权,因为雍淮阳事情的引起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当灰子被父亲用无情的铁链套起来时,灰子发出了悲伤的呻吟声与急迫的求救声,然后它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那意思好像在说:“小主人,快救救我吧!”可我却无能为力。我很怪我自己,我对灰子充满了愧疚。从此灰子失去了自由,失去自由是多么的痛苦啊,人类早就体会到了这一点,而又何况动物呢?

灰子被铁链锁住后,我经常去陪它。我会将它最爱吃的猪头肉带给它,安然的看着它狼吞虎咽着,这样会稍微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灰子被释放了,它获得自由了。在它获得自由的那一天,我买了许多猪头肉给它,看它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感到无比的幸福!释放后的灰子又像过去一样和门口邻居家的狗在一起玩耍。我在家里伏案写作业时,它都会呆在我的身边,就算不在身边,我只要大喊一声它的名字,它听到后就会立即跑到我的身边,伸着血红的长舌头,听候我的命令。如果我摸摸它的头,它就会知道我的意思是要它陪我,那么它就会乖乖地趴在我的脚下,任凭外面“同伴”们的呼唤声狂叫不止,无动于衷。

灰子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勇猛,这本是它的优点,可没想到却害了它。

有一段时间,我家门口的狗贩子越来越多。爸爸有点担忧地说:“我看还是将灰子再套起来吧,如果被狗贩子用铁夹给夹走就糟了。”妈妈笑着说:“它那么高大,那么彪悍,谁敢靠近它?躲都躲不急还敢碰它,真是笑话!”爸爸觉得有理,就没有将灰子重新套起来。当然我也坚决不同意将灰子套起来,因为我不想再让灰子失去自由了。有一天,一个狗贩子从我家门口路过时看到了趴在门口的灰子,便问妈妈:“请问,这狗卖不卖?”我很恼怒,大叫不卖,边叫边抱住我的灰子,灰子也冲那狗贩子充满敌意地吼叫。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卖!”那狗贩子不死心,又问:“一佰?——一佰五?”妈妈又重复一遍:“我说不卖就是不卖,你这人咋这样?”那狗贩子还不死心,仍死皮赖脸地问:“两佰!这是最高的价位了,再多也没有了。”妈妈不理睬他,将大门给紧紧地关了起来。然后我们露出胜利的笑容,我望着我的灰子,心想:“灰子,我是不会将你卖掉的,不会的——永远不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离不开灰子,灰子也越来越离不开我了。不是有个成语叫“日久生情”吗?不是也有个成语叫“形影不离”吗?——就是形容我和灰子的。我每天上学它都会跟着我一直尾随到学校门口,到了学校门口我就不让它进去了。放学的时候,它会早早的蹲在家门口等着我。当我的身影在巷口出现时,它就会从门口飞速的向我跑来,然后两条前腿扑在我的身上,用嘴添着我的手。我会蹲下身来回地抚摸着它的额头,然后一起回家。有一天早上我去上学,灰子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直尾随我到学校门口,然后对我摇摇尾巴就离开了,没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永别!中午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竟没看到灰子,我想:它不知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可到家里时母亲却说灰子从早上和我一起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当时听了母亲的话,我的整个脸都变白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灰子可能出事了!于是我们全家人都出动去找灰子。那天正下着毛毛细雨,我和母亲两个人撑着雨伞,找遍了整个小镇都没发现灰子的踪影。当我和母亲走到了小河边时,我问母亲:“灰子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给淹死了?”母亲摸着我的头,苦笑着说:“傻孩子,狗是会游泳的!”我想:“灰子,你千万不能死啊,我还没和你合过影呢!”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灰子。回到家后,我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将眼睛都给哭肿了。爸爸安慰我说过两天再给我买一条小狗回来,和灰子一样可爱,我哭着说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灰子。爸爸妈妈没办法,只得任凭我哭。

过了几天,我才从同学那里得知,原来灰子真的是被狗贩子用铁夹夹走的。据那同学说,那天早上,她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狗贩子用铁夹将一条特别强壮的大狼狗给强硬地夹走了,那条狗拼尽全力进行反抗,可最后都是徒然。回到家,我问妈妈狗贩子买狗干什么?妈妈说当然是卖给饭店让人宰了吃,怎么了?我听后,又大哭了一场。几年之后,我亲眼看到别人将一条活生生的狗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活剥屠宰,听着那条狗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时,我想灰子是不是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呢?当时我感到痛不欲生,我想人类真是一种无情而又残忍的动物,灰子有什么错误,要将它给杀害,还将它活剥,我面前的这条狗又有什么过错呢?冥冥中有一种声音回答我:人类就是这样罪恶,这是人的本性!

我曾经读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在西伯利亚有个猎人,猎人有一条老猎狗和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有一天猎人要出去打猎,可他不放心婴儿。于是他让他的老猎狗好好照顾婴儿。那条老猎狗非常通人性,它对着主人摇摇尾巴,意思是说它誓死也会保护小主人的。猎人知道这条猎狗非常忠诚,因为这条猎狗已经跟了自己很长时间了,不知救过自己多少次性命,遂放心的出去了。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却发现那条老猎狗正张着大嘴无力的趴在门口,满嘴都是鲜血,正在痛苦的呻吟。猎人这时立即想到了婴儿,他想婴儿一定被这条狗给吃了,否则怎么会满嘴都是鲜血呢?想到这里他愤怒地举起猎枪对着老猎狗的头颅就是一枪。枪声的突然想起,惊醒了屋内正在熟睡的婴儿,不断发出哭声。猎人很困惑,向屋里走去。当他走到婴儿摇篮旁边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条已经死去的大蟒。大蟒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显然是在搏斗中死亡的。猎人看着大蟒,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顿时热泪盈眶、泪如雨下。他跪在了被他用枪打死的老猎狗的尸体面前,做最真诚的忏悔……林清玄有一篇文章也是讲到狗的,上面写了那个被主人抛弃而咬舌自尽的狗也让我感动了半天,还有杰克·伦敦(Jack London)《野性的呼唤》(The Call of the Wild)里的那条最终“与狼共舞”的大狼狗巴克(Buck),都体现出了狗对人类的绝对忠诚!

好了,不写了,要掉泪了!灰子,愿你能在宅仁宽厚的地母的怀抱里好好的安息!

此刻,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从前每天放学时灰子向我跑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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