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和所有的故事都是殊途同归。我想,我们无法否认这一句话,因为所有的人生和其人生的故事,最终,最彻底的结局便是死亡,这是谁也无法逃开的宿命。
若真有人逃开了,那便是一种悲哀,而我不喜欢这样的悲剧,因为没有惊喜,因为就只是悲剧。当然,这只是假设中的假设。我要说的是与现实无法相违抗的真实,所以这样的故事有着结局,即使很多时候,我们不把它延续直至死亡,但我们无法否认。
也有人说,这个世界上许多的故事都是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说故事的人,于是才有了好与不好之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也不知道我讲的故事算不算得上好,但是我依然想说,说一场重遇!而这一场重遇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结束,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开始,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它不一定有再续。
和千麒的相见,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外。感觉心好像漏了一拍,可心情在那一拍之后,又是那样的平静。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会再见到他,甚至可以说,这样的相遇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因为我们都从没有刻意去逃避什么。只是在真的相遇了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要说像是在做梦,我又似乎从没梦见过他。该怎么说呢?我真的不知道。不过仔细回想起来,我对他的感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像是模糊不清,又异常的清晰,矛盾却像是命定!
是的,命定!我想,我是一个宿命论者,因为至少我从没厌恶过这样的命定,又或者该说,没有后悔过这样的选择。
有一句说:不是我选择了命运,是命运选择了我。
可是有时候我会想,宿命也许是可以选择的。我们可以选择哪一种命运,我们只不过是不能改变命运的本身。就好像人生有无数个分叉路,我们可以在分叉路上选择自己要走哪一条道路,却改变不了路上的风景。
也许,命运有留给我们余地,只是在痛苦的时候,我们把它遗忘了,于是才怨恨着。
而现在,我想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怨恨,因为在见面时,我还能如此的云淡风轻,微笑以对。只是,也许我也并不是真的那样的洒脱,因为在分别了之后,我依然望着月亮,微微惆怅,然后在现在,在这键盘之上,一下一下地敲下这一件也许算不上是事情的事情。
接下来,请您细听,这也许是最后的故事,如果它能称之为故事的话。
十年的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是一个标准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所有因曾经的美貌引起的闹剧,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都变得可笑。以往所有的赞美似乎也都变成了一种嘲弄。当然,我不会这么觉得。因为我有属于我自己的自信,那是独属于我的美丽,不可取代不轻易质疑的美丽。这样的美丽,每一个人都有,却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而且不随着年龄的逝去而逝去,即使它可能改变。所以那是只有你才能创造的风景,这世间唯一的风景。如果你懂得表现,懂得珍惜,那便值得你自豪。当然,你要称之为自恋也可以。
人们不是常说,人不自爱便无人来爱吗?那么人不自恋不也就无人来恋了?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句笑话,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句真理。
只是,在这个只能自恋的年龄,我还会有这一场再会,我想我是一个幸运的女人。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
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夏天,如果不是夏天的倾盆大雨可以让人淋得爽快的话,我甚至希望它不要到来。它的闷热是让我懒惰无力的武器。
不过今天的天气可以算得上是夏天最好的天气。虽然还是很热,但是在你感到热气上升的时候,总会有适时的凉风拂过,降下你的烦躁。所以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夏天的风和夏天的太阳一定是一对情侣,风包容着太阳的任性,也希望我们能原谅太阳的任性。它默默地做着这一些,直到太阳闹完了别扭。
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虚幻到不能再虚幻的神话,我只是把它当成了夏日一个精神上的消遣,这样想着,世界万物似乎都会变得美好一些,浪漫一些。在现实中,也许我们需要这样的精神。
在这一个天气不错的夏天的晚上,又一次踏上上海这片土地的我来到了一间酒吧,叫作“狂欢”,看着这个名字时,我笑了,因为我知道它之前的名字叫做“蓝月”。
走进酒吧,听着像是要把你的心脏给炸掉的音乐,看着完全变了个样的设计风格,我想起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物是人非,可现在,在这个只有变最快的社会,这句话已经不合时宜了。或许该倒过来说?人是物非?这样是不是也能用来感叹一下?
摇头笑了笑习惯了想太多的自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104号房,老板定好的包厢。包厢内,只有老板一个人在跟着音乐数着节奏。
我笑着关上门,对看过来的老板说:“嗨,亲爱的老板,好久不见。”
老板看着我,笑了,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说:“还叫老板啊?我不雇佣你很久了。”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说:“习惯了嘛!”
老板耸耸肩,拿了一杯酒给我,说:“习惯真不是一样好东西!”
我把酒杯往老板的酒杯上一碰,轻啜了一口,说:“既然是东西,那就代表它没有自主的思想,给它下定义的是人类!所以让它代表这个意义的也是人类。”
“你!”老板把手伸到我的额前,弹了我一下,笑道:“小说写太多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也学他之前的样子耸了耸肩,说:“职业病!”
“还职业呢!之前打我工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上心过,一个兼职的都比你用心,真是太伤我心了……”
我很没良心地看着老板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无辜地说:“没办法啊,你没听过说一个作者的每一部作品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吗?我对待自己的孩子向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唉……我是个天生母爱泛滥的人啊!”
老板很没配合精神的鄙视了我一样,说:“还母爱泛滥呢!整一个后妈,我都没看过你有几部作品是喜剧来的。”
“那又不是我想的,就像养孩子一样啊,你也不知道以后你的孩子会走上哪一条路,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吧!写小说也一样,一步一步写下去,结局是怎样的,其实不是我可以决定的,而是好像结局如果不是这样,就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一样。我自己写着的时候也是心酸来着。”
老板又斜睨了我一眼,“你这叫虐人也自虐!”
我移开了视线,眼神四处瞟了瞟,然后专心致志地喝起我的酒。
老板看我一副装傻的样子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又听着他的歌,和拍子去了。
见状,我站起身跑到电脑前面开始点自己要唱的歌。
老板笑了笑,说:“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就不知道人老了,嗓子还行不行呢!”
我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一定比你行,别小看中年女人的毅力!”
说完,我又径自点起歌来,不理会老板的坏笑。
点着点着,我发现了一首歌,一首很值得怀念的歌。
“咦!这首……”
老板见我回头看着他的表情,他像是猜到了我在惊讶些什么似的,笑道:“当年虽然还是没有出唱片,但是那个制作人把这首歌放到了网上去了,还红过一阵子,而且还成为了一个悬疑,因为没有人知道唱歌的人是谁。”
“咦……我怎么不知道啊?”
“那时候你还在日本吧!”
“哦……”我想了想,笑了,“那我今天就唱这个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兴致勃勃地要播这首歌,可是老板却说了一句有些诡异的话。
“也许等一下再唱比较好。”
“为什么?”
我疑惑地看向老板,看着他故作悬疑的样子,我有些狐疑他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老板笑了,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开了。于是,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了答案了。
老板笑对着来人说:“你来了!”
来人对老板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把视线转向我的时候,他和我一样,呆住了。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的心像是忘记了跳动一样,连呼吸也跟着停止了。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安静!
其实我想过与他的相遇会是怎么样的,无数的可能中也有着这个场景。可是一直以为我已经可以平常以对的设想,原来是那样的不切实际。为了这一刻一直在建筑着的围墙原来脆弱得这么的不堪一击。
可是,唯一,我唯一猜测得准确的是,我的心情,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什么悲哀的快乐的悔恨的庆幸的都没有。就像是在心湖里投下一块不值一提的小石头,在短暂的波纹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很矛盾的心理活动,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可我却清晰地意识到,本该这样!这一切似乎都就是该这个样子一样,我和他,从过去到现在,甚至还有未来,也都该是这样的,这就是我跟他之间的感情的波动。矛盾的不合拍的,却命定的美丽的。
最终,还是我先回过神,我笑了,从容地看着他,说:“好久不见!”
他凝视着我一会儿,然后微微收敛了目光,说:“好久不见!”
我云淡风轻地问候着:“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想了想,回答道:“好!你呢?”
我微笑着,“好,平平安安地老了。”
于是,他也笑了。
“你们两个,要叙旧也要坐下来啊,站在那里对看腿不酸吗?”
我斜睨了老板一眼,笑了。
千麒看了老板一眼,走了过去。
我们像以前一样喝酒说笑,谈谈人生,插插混话,说着这么多年生活中的点滴,只有自己注意的细节,彼此分享着内心最深处的触动,享受着这样悠闲宁静的快乐。
即使我们是在做着一件最终是要分别的事情——叙旧!但是我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即使我们有无数的改变,即使过去和时间把我们摹刻成与那时不同的模样,但是有一样东西,被我们深深地藏在了身体里的最深处,不让任何东西把它改变,于是在相会的这时,我们心中萌动着的是这份同样的感情。
它是一份超乎友情和爱情的一份感情,所以它被珍惜着,了解着,尽管它没有被世俗附上名字。
开始不过是为了自己
我从不相信爱情会出现在我心底
后来我忽然发觉自己陷入了我的陷阱
也不再挣扎不停
你已说明你的爱已经许在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而我却任由自己陷下去
你劝我说我不是一个不害怕伤害的人
可我已决定把生命倾下去
我从不渴望谁同情
快乐我要自己争取
如果幸福不能追寻
为何我还放不下你
我从不相信有天理
求天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爱真不能放弃
就让我哭死在这里
我的痴狂全托给你
在这个晚上,我在他的面前,唱了这首歌,这首名叫做《一生一次的痴狂》的歌!只是也许这首歌里面所包含的感情已不像曾经那样的炽热,疯狂。它不再适合我唱,可是我仍然觉得能够在这个时候唱这首歌是值得庆幸的,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仁慈。
我想,也许这是一种结束,尽管它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开始。
在送我回家的时候,千麒说:“我爱你。”
这次没有也许,没有也许可以。可是我只是看着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动。我的心里是平静,我的脸也是平静的。
我看着他,微笑着,微微地笑着。因为我只能这么做。
他说:“我爱你,如此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了,原来,我爱你,在你离开的那个时刻开始。”
“谢谢!”
我说谢谢,因为他给了我和他之间一个结局。
我只能说谢谢,因为他给了我和他之间一个结局,已经结局……
于是,他笑了,和我一样,接受了这个结局。
后来女儿问我:“妈妈,这会不会也是一个开始?因为那一段过去已经结局。”
我说:“我不知道!”
“妈妈,你说过当女人说不知道的时候,通常答案是肯定的!”
我笑了,“可也有可能,女人会让它不知道下去!”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能否认我是有渴望的,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于是我只能不知道下去,直到我知道了为止,而这,并没有限期。
所以我说,这个故事不一定能再续。
可女儿却笑了说:“妈妈,一定会有再续,因为你说过许多人生和故事,最终最彻底的结局是死亡,而你现在活着,那么它便会延续。”
“像你这么说,它的结局就只是死亡了。”
“可是妈妈,在死亡之前,会有无限的可能,无限个可能的美好,无限个可能的悲伤,无限个可能的平静。无论你选不选择,无论怎样,它都会延续。”
“我现在说不过你了。”
“我这叫做旁观者清!”
“那我,当局者迷了?”
女儿笑看着我,摇摇头。她轻轻地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说:“妈妈。无论这个延续会是哪一个可能,我都站在这里。”
我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头,笑了。
我记住了,无论这个延续是什么,我都记住了,我的身边站着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