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来,王伟。多吃点。”说着母亲又给王伟夹菜。王伟有点受宠若惊了,“阿姨,别给我夹了。又不是外人。”“二十七八的小伙子,吃那点哪能够呀。”母亲说着便给王伟又夹了一筷子。“我还是自己来吧,您别客气了。”“让你吃你就吃,废话什么呀。”我跟王伟打趣地说。母亲瞪了我一眼,“也不怕人家王伟笑话。这么大人了,没规没矩的。”“阿姨,我们早习惯了。”王伟替我辩解了一句。“是呀,习惯了。不听两句还挺难受的。”我赖皮地和母亲解释。“就你本事,相个对象也相不成。”母亲埋怨着,“人家齐敏都说你是什么,什么妄想狂。”“噗嗤~”王伟差点把饭喷了出来,幸亏他用碗挡住了。那次相亲以后,我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他说了。“你都跟人家说了些什么呀?”“我没说什么呀,她说她爱看书,我就和她聊了聊书嘛。”我装得满脸委屈似的,“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幻想症呀!还说我呢。”“瞎说,她有幻想症,我怎么没看出来呀。”母亲转身给我盛了碗饭,“唉,多好的姑娘呀。”“阿姨,没事儿,吉人自有天相。刘剑早晚得给您领回来个更好的。”王伟劝解道。“是吗?我看未必。王伟呀,刘剑平时都忙些什么呀?怎么对自己的事儿老是漠不关心似的。”王伟笑着看了看我,“没什么呀,就是上上班,看看书,相相对象什么的。阿姨,您别看他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其实,心里急着呐。”我侧过头,挡在饭碗后面狠狠地瞪了王伟一眼。“是呀。唉,他的亲事都快成阿姨的一块心病了。”母亲说着满面愁容。“阿姨,您别替他操心了。顺其自然吧。”“唉,也只能这样了。”
星期六的下午,我和王伟在体育馆里打斯诺克。“看我这杆儿,一定收复失地。”王伟满怀信心地伏在球桌上瞄着。“切~,我都看了十八年了。”我不懈地说,“自你会打斯诺克的时候就没见你赢过。”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又没进袋。王伟靠在球桌边点了一支烟,“那是我让你。为什么能作你最好的朋友呢?现在你知道了吧!我牺牲了多少?”我瞅着他冷笑了一声,“这么大人了,吹牛也不怕尿炕。”当的一声,我把粉球送进了底袋,“给我也点一根。”我拿出粉球放到桌上,继续瞄着最后一颗红球。王伟走过来,把烟递到我的嘴上,自己又点了一根。“说真的,你真不想结婚?”王伟靠在旁边,笑嘻嘻地问我。“你以为我是属和尚的?”我打出一杆,又进了。“只是不想用这种直白的方式来结束我的单身生活。”我看了看桌面,走到另一边去瞄蓝球。“我看呀,你真是吃饱了撑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到找不到的时候,你就知道哭了。”王伟走过来把我推开,“这杆算你让我的。”当的一声,蓝球进了中袋。“哎,我凭什么让你呀。没劲,这局你赢了也不光彩。”我正埋怨着王伟,手机突然响了。
“刘剑,相亲。”手机里传来了母亲命令的口吻。“不是吧?”我都快哭出来了,“才刚过了一个礼拜。”“哎呀,别罗嗦了。市电影院门口,明天早上十点。找一个叫文慧的女孩儿。别怠慢人家。”母亲像念经似的说着。“我怎么知道谁叫文慧呀!妈,让我好好过个周末,下回再说。”我简直是央求着说的。“我看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哦,你拿一本《爱人》杂志就行了。这回可要好好相呀。小心我回来跟你算帐。”说完,母亲就把电话挂了。“唉。”我忍着满腔悲伤自言自语,“周末,电影,爱人杂志……王伟。”说着,我转身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王伟。“嗯?王伟哪儿去了。”刚才还伏在桌上打球的他,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早上十点的电影院门口没有太多的人,但凡是想看电影的一般都不怎么选择这个时间。应该是下午啦,晚上啦,追求情调的首选应该是午夜场。但是相亲呢?我从没有在电影院里相过亲。很特别,但也觉得自己很傻。我手里拿着一本《爱人》杂志,一个人傻傻地站在电影院门口的海报牌前。今天的电影是《午夜凶铃》。
“这女孩儿是不是有病。”我不停地踱着步子,不停地发着牢骚。“相亲居然看这种恐怖片。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眼看就要开场了,但是还是没有哪个女孩子走过来说自己是文慧。我无聊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一个高挑的女孩子正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晃了晃手里的《爱人》。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很轻蔑。“你是刘剑?”她似乎有点怀疑。“嗯。”我诚肯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杂志。”她从我手里拿过那本杂志,稍稍翻了一下。“哦,没关系。比玫瑰要便宜一些。”我也冷冷地回应着她,以抗议她那轻蔑的神情。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你这人挺有意思。”说着递给我一张电影票,“进去吧。”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最前排。
离电影开场还有几分钟,我们买了一些饮料和爆米花。“好久没有看电影了。”我坐在椅子上发出了一声感叹。“哦。”她打开了一瓶可乐,“你以前没有女朋友吗?”她询问的语气很轻淡。“没有。”她笑了。“不可思义吗?”我看到她的笑反问道。“那倒不是。只是有点意外。”她没有再看我,转身看了看坐在后面的观众,接着说“我也是第一次和男人在电影院约会。”“很特别。尤其看的还是恐怖片。”我不免有点想恭维她几句。
电影终于开始了,周围的灯光都暗了下来。“你怕不怕?”她向我身上靠了靠。“这个片子我看过。”我点了一支烟,用一点点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她在笑。“我也看过。”她轻轻地帮我把火吹灭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涂了重重的唇膏,红色的。“听说你相了几次了,是老手。”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吃爆米花的声音。“是的。但都没成功。”我不懈地说,“人家看不上我。”她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吃着爆米花看着电影。电影上正演着那段录像,贞子从一个枯井里一点一点地爬出来。“你以前的女朋友漂亮吗?”她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我苦笑了一下,“我没谈过。”“我不相信。”我转过身看了看她,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中只大概地感觉到旁边坐了个女人。我没有回答她,继续看电影。这时的贞子已经艰难地爬到屏幕前,慢慢地抬起了头。“长得和她差不多吧。”我突然又想回答她的问题了。“谁?”她不解地问我。“屏幕上的这个。”“呵呵。”她笑得前仰后合。“走吧。”她站起身来。“不看了?”我有点疑惑不解。“我不想看着你的女朋友和你相亲。”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走出电影院时,她正站在门口吃着爆米花。“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我在争求着她的意见,这个女孩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我看到她的弱点,我只好耐心地等下去。“就在这儿聊聊吧。这儿的空气不错。”她说话时眼睛还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我打开可乐喝了一口,抽烟以后感觉嘴巴很干。“你怎么不说话?”她回头瞄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高兴。“你也不说。”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笑了笑,“这是律师的职业病吗?”“不知道。我才干了没多久。”“你为什么相亲?”她突然问道。“不知道,是我妈妈安排的。”我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不喜欢这种恋爱方式。”“哦?”她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那你为什么相亲呢?”我反问了一句。“好玩儿。”她回答的时候根本不假思索,“我想体会一下六十年代的恋爱感受。”“呵。”我不屑地笑了笑,“那就是说,你并不想结婚?”她吃着爆米花,歪着头看着我,“很对。”这个答案真的让我内心感到兴奋。“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她。“怎么?生气了?”她看到我的情绪有些变化,语气有点迟疑。“不会这么小气吧?”“呵呵呵。”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她糊里糊涂地被我拉着手,“你没事儿吧?”“没事儿,绝对没事儿。”我没想到这次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我一下子把可乐,爆米花全塞到她手里。“太谢谢你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我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连嘴里的米花都忘嚼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
我快步地跑下台阶,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什么?”王伟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话,“还有这样的女孩儿?”“说了你也不信。”我仰在床上高兴地说,“就这么简单。”王伟正忙着洗衣服,听了我的话用劲地搓了两下。“这下听不着什么新闻了。”“你呀,还是少操点我的心。自己那锅米还没焖熟呢,想来蒸(整)我?”我得意地说着王伟,顺手拿起本武侠小说。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喂。”我接起电话,里面响起了文慧的声音,“我改变主意了。”“什么?”我几乎要吼出来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就丢下我跑了?”文慧的语气显然有点生气。“不要了吧,像你这么诚实的女孩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我气愤地说。“那你也跑得太快了吧?”电话那头的她还在继续辩解。“其实,我们俩真的不适合。你应该相信你的直觉。”我开始和她讲道理了。“你那么漂亮,那么善解人意。怎么能和像我这样的人谈恋爱呢?而且,我们年龄相差太大,有代沟呀!”“才差四岁就有代沟呀?”“四岁怎么了?你要想想,我是七十年代生的,而你的八十年代生的。整整差了一代呀。再说了,像我这种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一样不落的人。你会断送了你自己的幸福呀。”“严重了吧。你不是律师吗?”电话那边的文慧有点将信将疑。“律师里也有好人坏人之分呀,像我这样的律师你最好别找。我从小就不学好,打架骂街欺付小孩儿;长大了还是班上有名儿的不良少年,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上了大学吧,虽说有点长进了,可又加入了黑社会。你说你跟着我能有好儿吗?”旁边的王伟已经笑得趴在床上起不来了,为了不出声只好用被子把嘴堵着。“你是在编故事吧?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呀?别美了,我还不稀罕你呢!”文慧终于生气了,挂断了电话。“哈哈哈哈,我眼泪都出来了。”王伟躺在床上放声大笑了起来,“跟着你呀,真让我长见识。”我拿起枕头扔了过去,“笑,笑。笑死你才好。”脸上充满了委屈,“我这是何苦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