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回来之后,刘星雨感到轻松,原来那些困绕着他的烦恼都可以不必去想,不必去面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打听顾颖的去向,这有些难度,能打听的人都向他摇头说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又不能去打听。所以一直到寒假结束的时候他还无希望地四处转。
再有四、五天就开学了,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找个住处,在老师上班前他必须搬出学校。
早晨起来,吃过饭,去找房子,看了一处,不太合适,实在没办法就先搬进去凑合着住。
然后思量到哪儿,找谁打听顾颖的消息,这些天该跑的地方都到了,现在他也想不出还能到哪儿去。只好信马由缰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来到一个街口,辩了一下方向,知道往左拐离顾颖家不太远,索性朝这个方向来,也不思考,走来走去就到顾颖家的门口,站了一下,便拐进“绿色长廊”。
从那天开始,他哪儿也不去了,一天都呆在长廊里,在这儿,他想象着顾颖就在那房子里,晚上回宿舍,倒在床上问:“顾颖,你在哪儿啊?”
除了为活着必须的几件事外,他什么也不做了,白天到长廊里,回来倒在床上,脑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开学前一天的早晨,他起来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做好第二天一早离开的准备。接下来洗脸,做饭,吃饭。很简单,一袋方便面,一块面包,一袋榨菜。然后刷牙,看看没什么要做的,便离开宿舍。
“出去?”门卫隔着玻璃同他打着招呼。
“啊,早吃了?”他回应着问了句,并不等回答,就走出大门。
没有风,太阳早升老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按说节气还早,远没到发芽的时候,不过路边的树木看上去却新鲜许多,像已经复苏了一样。
大概是天气特别好的缘故,路上人很多。望着那一张张明快的脸,刘星雨的心情也格外的好。走起路来格外轻松,半个小时就进了别墅区的后门。绕过两幢别墅,就能看见顾颖家的房子了。放慢了脚步,每次到这儿的时候,他都会放慢脚步,留意一下周围。原本冷清的甬路上也有了散步的人们。他们都注意体会着上天赐给自己的快乐,没人注意别人。刘星雨转过第二幢别墅,顾颖家的房子,“绿色长廊”以及它们周边的一切都进入他的眼帘。
长廊里有人,是一个孩子和两个大人,两个大人很明显是孩子的父母。门前的甬路上也有一个人在走动。顾颖家的房门开着,两个人正往外走,到大门口,都站住,一个妇女像叮嘱什么,说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另一个人出来。刘星雨站住,盯着他朝前门的方向走。
刘星雨看着那人的姿势有点眼熟。便快步穿过草坪坝的小径,接近他。走得近时,看得真切,是顾少琪。
“少琪!”刘星雨禁不住喊了出来。
顾少琪下意识地答应着,站住,左右看了看,见刘星雨走上来,楞住了。“老师,是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慌乱,但没有敌意。
刘星雨走到他的跟前,喜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他一下子想通给自己日记皮包的妇女是谁了。
“刚才送你出来的人是你妈妈。”
“是。”
“你们现在给你姑看家。”
“是。”
“晚早该想到。”
原来和刘星雨很有嗑唠的顾少琪现在也干张嘴,半天才冒出一句:“老师,您好吗?”
刘星雨一笑,说:“还行,少琪,能不能告诉我,你姑在哪儿?”
想了好一阵子,顾少琪说:“老师,我不能告诉您。”
“真不能?”
“姑妈特别嘱咐我,我真不能告诉您。”
“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不回来了。”
“你们去看过她吗?”
“没有,不让去。”
“那你能告诉我,她好吗?”
“来电话说好。”
刘星雨扭过脸去,泪水蒙住了他的眼睛,“少琪,你去忙吧。”
“您去哪儿?”
“不知道,你走你的吧。”
顾少琪没有走,刘星雨不敢再看他。
“老师,您跟白姨和好吧。”
“谁和你说的。”
“前几天碰着语文老师,他告诉我的。”
“他还说什么了?”
“说您辞职了,在学校里住。”
刘星雨点点头。“少琪,你真不能告诉我。”
“老师,我……”
“我不去打扰她们,就离远远的看一眼,我只要看见她就行,远远的。”
“老师,我……”
“我知道这太难为你了,我走了,你也走吧。”刘星雨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然后朝长廊走去,这时长廊里已经没有人了。
望着快要走过草坪的刘星雨,顾少琪决定把地址告诉他,顾少琪喜欢他,并且知道姑妈也在惦念着他,这些天看着守在长廊里的老师,顾少琪心里酸涩不已,要不是妈妈看得紧,早就出来见他了。刚才出来妈妈还叮嘱他留神,谁知就碰上了。
“没有毅力,就不可能有美德。”谁说的话呢?竟如此的有道理,顾颖没有拔他的电话,最终战胜了自己,虽然一个强烈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动摇着她。
“妈妈,上公园行吗?”女儿靠在她的上问,丈夫站在女儿的身后,看样子爷俩儿是商量好的。
“你也去?”
“心语去的话,我想陪她。”
顾颖一笑,“明天早晨上公园。”
爷俩儿高兴地欢呼起来。
“那得早睡,早起。”
“行。”他们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果然起的都挺早,天一蒙亮,三口人便离开家,沿着大堤走,过大桥,拐上环城路,不远外就是公园。
走着走,顾颖感觉到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好象有了依靠,她停下来四来打量一番,没什么异样,街上人还不多,都是出来散步的。再仔细四下打量,仍没什么异样,不过,她知道他就在身边。
“怎么了?”李长坡出去好远才发现,走回来问。
“没怎么,走吧。”顾颖拉起他的手,两个人紧贴着往前走。
“妈妈,爸爸,快走哇。”心语在前面快乐地叫着。
顾颖一下子就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刘星没想到大清早会碰到她们,他站在桥头的玻璃电话亭里,看着她们。孩子蹦蹦跳跳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回头发出天真、欢快的笑声。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却安详、平静,不时用她特有的温暖、柔和的目光望望丈夫,李长坡依傍在妻子的身边,就像个大孩子紧贴着母亲一样,挽着她的胳膊,有些笨拙地迈着步子,沿着人行道,缓缓地向前移动。
刘星雨感到心里有许多东西一下子飞走了,一种真切、美好的感情渐渐滋长起来,那么干净,那么清新。
他觉得又有了做点儿有趣并且有益的工作的愿望。
他们又都恢复了平静。
不过,要特别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平静”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平静”。
就象燃烧过后,不只是剩下灰烬,还可能留下金子一样,对于他们来说,爱情完好无损,只是一些浮躁的东西被激情燃烧掉之后,心灵变得更加高贵,更加深沉。
他们已经认识到人最终要像烟一样散去,而爱必将永存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