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外人,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没想到老师堆里还有你这号人物。瞎了,真是那句‘黄金土里埋’呀,兄弟,不是老哥捧你,依我看,以你的能力,干啥都行,怎么就非守着那几毛钱哪。”
“那您看我干什么合适啊?”
“像你这样文质彬彬的,到大公司里谋个高级职员,到政府机关当个高级公务员,多好哇,薪水高,交接广,用不多长时间,肯定成为社交界名人。当老师,想起来忒难了。一,知识分子集中,想互勾心斗角,才干很难发挥;二,位子太少,所谓狼多肉少,又是论资排辈的地方,啥时候能轮到你呀,趁年轻赶紧跳出来,等一过四十,想出来都晚了,听我的,没错。要是用着老哥的地方,吱一声就成。”
“谢谢,先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一直在想,干啥还不都一样,混口饭吃呗。既然已经到这儿了,没必要费劲巴力地跳出去。”
“吃饭和吃饭可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是填饱肚子呗。”
“兄弟,我知道,你这是跟老哥在这儿绕着玩,你那么精明的人这点事当然不用我说出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早下决心,早点行动,别耽误了,现在这个时候变数太多。”
“我知道,谢谢您。”
顾颖安顿好孩子,回到餐桌旁。
“我给你们哥俩儿倒一个。”
“倒一个吧,我正跟兄弟谈,趁年轻,得干点儿事业。”
“那还用得着你操心!”顾颖给他们满上一杯,就坐在一边看着,虽然喝四、五瓶了,李长坡还很清醒,刘星雨同样清醒,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脸色越发黄了。
“你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李长坡问。
“报纸上半年前就登刘星雨将有大作问世,就你不知道了。”
“对呀,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干这个我可不赞成,这年头写什么书哇,你要是名人,我支持,可你不是啊,现在还有几个人能靠写书成名、赚钱的,尤其是还什么严肃文学,别扯了。”李长坡对此是大不以为然。
刘星雨,顾颖都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可对他说的又都觉得不是味,他们都承认他的坦率,但又都觉得不够委婉。
“我跟你说,现在这人一门心思奔钱去,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严肃文学,有几个人看啊,你玩笔头子要是行,写个剧本,写点儿纪实,给小刊物弄点儿带彩儿的东西,或许还能捞几个小钱,话说回来,没多大意思,还得看导演啊,主编的眼色。不如静下心来搞点儿正正经经的事干。”
刘星雨三口两口喝干杯里的酒,顾颖又倒上。
“大哥,咱们干一个,今天就到这儿。”
“没完成任务呢,这还有一瓶,得喝了,喝了。”
“那是你自己的,我的六瓶都下去了。”
“哥俩儿一起喝酒,怎么还分你我,这样,让你嫂子陪一杯,共同一下,怎么样,就这么着了,这杯下去,倒上。”
顾颖又倒上三杯,陪着喝,李长坡替了她半杯。
“你嫂子可很长时间没喝酒了,干脆,咱们再陪她点儿。”
“你们喝好就行了,陪我,用茶吧。”
三个人来到客厅,安慧泡上茶,李长坡拉住刘星雨非再唠一会儿,“五点准时送你走,怎么样?”
又聊了一阵,李长坡洒意上来,谈兴极浓,古今中外,不拘一格。刘星雨顾颖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哼哼哈哈,引得他高兴,于是乎划地,讲东论西,当然句句不离一个“钱”字。
在李长坡里,文学、艺术同杀猪、屠狗的行当已无本质上差别,都只不过是取得金钱的途径,理所当然地没有高低贵践之分,因此大可不必非往里边挤。从经济角度讲,前者还不如后者,挣起钱来反倒艰难。闹得顾颖非常尴尬,连连表示歉意,刘星雨则报以一笑,表示并不在意,还解围道:“在商言商,很正常的事,他要是谈哲学,艺术那才叫怪了呢。”
必须承认,有些人是快乐的,幸福的,虽无法理解人生的庄重、珍贵,却也不必体会它的无聊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