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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落榜之夜

●刘刚

那年,高考的日子,我如置身油锅,备受煎熬。

8月中旬的一天,学校张榜了,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门口,远远的,等榜前拥挤的人群散尽,我才悄悄走上前,从上到下,反复看了二遍,身子像掉进了冰窟,冷得发抖……我落榜了!

我方寸大乱,双腿像灌满了铅,昏昏沉沉中来到了月亮湖边,对着白茫茫的湖水。呜呜大哭起来,哭我落榜的羞耻,哭我对前途的失望。离开月亮湖时,身后的村舍已亮起了灯。我流着泪,糊里糊涂地踏上了归程。顺着崎岖的小路,我一个劲儿地走。一人多高的玉米随风沙沙作响,我的心情更加忧郁。

夜幕,严严实实地降临了!

我不知走向什么地方,更不知如何才能走回家门。面对夜朦胧、空寂寂的山道,我想到倚门而望的妈妈。心中的伤痛又阵阵袭来:我回去如何面对含辛茹苦,盼望听到红榜高中喜讯的父母亲?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字:死!死可以洗去耻辱,洗去忧伤。

前面就是那座令人害怕的荒岭坟地,我汗淋淋咬着牙走去。天公陪我忧伤,哭泣似的下起了零星小雨,连一丝星光都没有,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中,一种巨大的恐怖突然攫住我的心。

惊慌中,我忽然想起挎包中的手电筒,我像捞救命草似地把它掏出来,用手摁住开关,莲子般大小的灯泡勉强闪着一丝红火,还没发出光来,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就在这时候,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林子里传来乌鸦的怪叫,我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原来,我是这样地怕死!是呀,我才18岁,我要活着!没考上大学算什么?我可以用自己学来的知识帮助父母种果树,我要成为植物学家!人生遇上这点挫折算什么?我还有机会扬帆出击,我要接受命运的挑战,创造属于我的美好未来!

可是,我能走出这片黑暗么?脚下连一米远的距离都看不清楚。我又一次大哭起来,哭得那样伤心。我后悔自己看了榜后为什么不趁早回家,而要躲到湖畔去顾影自怜?就在这泪珠滚滚的当儿,突然,对面的方向闪出了一点明明灭灭的光亮,有人来了!我大喊起来:“叔叔伯伯帮帮我呀……”

那光点越来越近,终于走过来了,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背着一个病重的老妇,他用手中的电筒照了我一下,又满脸焦急、喘着粗气走了。望着越来越远的光亮,我又大哭起来。不怪人家呀!那老妇一定是他的母亲,母亲病了儿子能不心急吗?他一定是背母亲去看医生的。60多岁的生命在亲人心中尚如此珍贵,18岁的我居然可耻地想去死!我哭自己懦弱,哭自己的不负责任……忽然,那远去的脚步声又“咚咚”地回来了,那中年人喘着粗气放下老妇,不说一句话,只是敏捷地接过我手中的电筒,把他自己的电池换了一节给我。接着背起老妇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手中的电筒亮了,光柱在黑暗中辟开一条路,我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我甚至没有对那好心的中年人说一声“谢谢”,便高高兴兴地上路了。那一刻,我全然没有了高考落榜的失意、悲痛和绝望,我只是感到世界太美好了,生命太重要了,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开启了我灵魂的窗户。我相信,一生中无论走到哪里,心头都会有这一道光柱照耀,这光柱是人世间的真、善、美,它教我热爱生活、珍惜生命,无论人生的道路有多么坎坷曲折,我都会乐观自信地挺身前行。

我相信,一生中无论走到哪里,心头都会有这一道光柱照耀,这光柱是人世间的真、善、美,它教我热爱生活、珍惜生命,无论人生的道路有多么坎坷曲折,我都会乐观自信地挺身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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