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老屋,我常和小伙伴火旺到竹林里捉鸟,但我们从不伤害燕子。燕子在老屋被叫作“家燕”,是吉祥鸟。母亲说,家燕是有灵性的,谁家人勤快,家和睦,它才会到谁家安家,住进谁家就给谁家带来吉祥。
“燕子低飞,有雨将至。”在老屋,我曾用心观察过这句民谚的可靠性,结果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这让我从心底里更加敬佩小燕子了。
在农人心目中的吉祥之鸟,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则赋予它更多的内涵。有“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的情义;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惆怅;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伤,也有“双燕集兰闺,双飞高复低”的忠贞爱情。在文人的笔下燕子不再是堂前燕,而是可以惜春、伤秋、寄托相思的多情鸟。
府河两岸的桃树红了,柳树绿了,燕子沿着府河飞来了,轻捷地掠过水面,孩子们着了魔似跟着燕子在河堤上疾跑。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家,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一对燕子带着暖暖的春风,翩翩飞进了我家。燕子通人性,重感情,记得头一年雏燕学飞时,有一只不小心掉落在地上,老燕在树间大声叫唤着小燕,那叫声让人心碎。我寻着叫声找到那只雏燕,小心地在燕子的腿上缠上红线后放飞。不经意间我发现了一只扎有红线的燕子。它们在屋子里左盘右旋地飞了一阵子,落在屋檐上颤翅晃脑地叫了一阵子,像是与人打招呼似的,之后便箭一般钻天而去,又箭一般地飞掠而归。
燕子衔来了塘泥和茸草,在屋檐上垒窝安家啦!燕窝垒好了,小燕子露头了。打食的老燕一进屋,雏燕个个张开黄黄的大嘴巴,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须臾千来年,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燕肥。”白居易的这首诗描写了燕子哺育雏燕的辛苦。不论多么大的风雨,燕子都会冲进烟雨中,捉虫觅物,给雏燕喂食。我怕它们吃不饱,跑到草地上逮了许多小蚂蚱丢在院子里,想让老燕衔上去喂小燕。可老燕们只管飞进飞出,对地上的小蚂蚱看都不看。姐姐在一旁笑话我,她给我解释说:燕子不吃五谷,不吃地上的死食,专门在飞行中捕捉害虫,是最勤劳的益鸟。
家燕讲究卫生。燕窝下面很少有粪便,雏燕排泄有规律,常常老燕衔来食物喂小燕时,顺便将小燕拉出的屎叼走。可见燕子的感情超乎人类,这是一种精神。
春来秋去。燕子每年都要在燕窝中养育出三五只新燕。而每次新燕离巢远飞,我都会看着空空的燕窝而忧伤,然后就是盼望着来年的春天,急切地等待燕子的又一次归来。就在这种对燕子的反复思念中,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长大成人了。
我不是小村虔诚的子嗣。我浓郁的祈盼和祝福,将紧随燕子可爱的履痕,汇成一支悦耳飞翔的歌。歌声清纯明澈,歌声剔透丰润。而燕子,谁将是你最忠心的听众呢?
之后我进了城,住上了楼房,成天关门闭户,很难再续这份人燕情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