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封阳台的越来越多,我一直坚持不封,主要是怕气闷。在南京安家也有几年了,生活仍不习惯。住楼房尤不习惯,爬上爬下,人进去一关门,像关进笼子里。悬在半空,脚不沾地,心里不踏实。
我在县城时,住一独院,南北六间平房。院里种一棵梧桐,遮阳。夏天一家子在树下吃饭,凉爽得很。又有一棵枣树,是父亲从乡下老家移来的,说是给孙子玩。父亲喜欢栽果树,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先后换过几批,先是一片桃林,后是一片杏林,再后来就是枣林了。枣树可以根生,大树旁挖一棵小的,栽上就活,三年就能结果。移来的这棵小枣树就在我的书房窗外,长得很快,到我搬来南京时,已是蓬蓬一棵大树。秋天红枣挂满枝头,一家人吃不了,就送给邻家,谁摘谁吃。搬家前夕,我舍不得毁掉,让住在县城的外甥女移走了。我家小院在旧城河堤上,东边是旧城河,西边是一大荷花塘,约有七亩,闲暇时就坐在塘边垂钓,看儿童坐在木盆里荡水戏荷花,心里十分悠然。院子大门就对着荷塘。门外种一片丝瓜,用小竹竿架成棚子,秧蔓爬满棚子爬上墙去,绿叶金花,一片辉煌。此外,院子里还养了许多动物,鸡鸭猫狗,都有。鸡是圈养,鸭放进塘里,常有新鲜的蛋吃。猫有白,黑,花三色,最多时养过十几只,没见它们捉过老鼠,老鼠都吓跑了。没事干,除了睡觉就是爬墙上瓦。见妻在走廊里织毛衣,抱了线团就跑,满院子追,网得到处是毛线。曾养过几条狗,都是大狗,贼人不敢来。女儿上中学,晚上有课,几里路远,狗早候在校门口,接住了高兴得乱跳,然后一同回家。
那时住县城,院里院外都是泥土,和村舍没什么两样,可以到处走走。现在住楼房里,只阳台一块地方可以看见天地树木,有时在阳台上撒一把米,引麻雀来吃,便显出一些囚禁的孤独和无奈。但我最近终于封了阳台。原因很简单,人口多住得拥挤,必要时能在阳台上放一张小床。封好阳台看看,室内多了几平米空间,居然感觉不错。可我立刻就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莫不是已经适应了这座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