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个评价的曹操很快到了“弱冠之年”,也就是二十岁。古人“二十冠”,“冠”就是“行冠礼”,戴上帽子,可以作为成年人参加社会生活了,因而具有成年人的权利和义务。曹操的权利就是可以“举孝廉”,去当官儿了。
这时的曹操和很多刚出大学门的大学生一样,由于自己的官宦子弟的家庭背景,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公务员”这条路。可以想见凭着他爸曹嵩的资历和财力,曹操去考个“公务员”,或者举个孝廉,即使在现在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所以曹操“举孝廉,除洛阳北部尉”。洛阳是东汉的首都,曹操做的这个官儿大约相当于现在某县城的一个公安局局长。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职位上来讲,只要曹操在任上识时务,好好干,积累经验资历,不用几年,后面的升迁之路还是十分光明和坦荡的。
然而遗憾的是,曹操在做这个“北部尉”的时候,俨然没有融入到当时主流的吏治习惯里面去,反而标新立异,做了些很出格的事儿。他做了哪些事儿呢?《曹瞒传》记载:
“太祖初入尉廨,缮治四门。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余枚,有犯禁,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夡,莫敢犯者。(看来这本吴国人所写的曹操传记也不光全说曹操的坏话)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不避豪强,皆棒杀之”,除此以外,还把违禁夜行的当权红人蹇硕的叔父给处死了,以致“京师敛夡,莫敢犯者”,更有甚者,据孙盛《异同杂语》上说:
“太祖常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
曹操在洛阳北部尉任上,有一次竟然潜入了中常侍张让的府邸。这个中常侍张让是谁啊?或许你不太熟悉,不过看过《三国演义》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个中常侍张让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十常侍乱政”故事中的首恶。
当年张让、赵忠等太监帮助灵帝除掉了外戚势力窦武和党人势力陈蕃,大见亲信,便连灵帝自己也曾亲口说:“张(让)常侍是我公,赵(忠)常侍是我母。”(语出《后汉书·宦者列传》)
作为皇帝干爸的张让在灵帝朝真可谓是一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般的官儿谁敢管他?可有一个官儿却偏不,这个官儿正是曹操。我们看这个故事,曹操自己携带兵刃(手戟)私自潜入中常侍张让的府邸,这事能发生在什么时候呢?毫无疑问,我觉得恰恰是曹操当洛阳北部尉的时候。这时的曹操身负京师北部治安监察之权,他之所以私自潜入张让府邸,可以想见必是为了探求张让徇私枉法的罪证,以求揭发,为国锄奸。然而事即未成,却“让觉之”。这时曹操身陷重围,万分危险,几乎是九死一生之地,能够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可是奇迹竟然发生了,曹操“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逃得了性命,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曹操的智与勇,正因为这“才武绝人”,所以才“莫之能害”,保住了小命儿。
这件事情的结局对曹操还不错,我想张让或许也正因为曹操确实身负治安监察之权,当时不能将其杀死,事后也不好明摆着追究,只能徐图陷害,以报其恨,所以并未公开向曹操发难,曹操也就暂时保住了小命儿。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三国演义》里写曹操向王允借得七星宝刀,行刺董卓,这件事实际上于史无征,而正是对曹操私入张让府邸这件事所作的历史加工。只不过调换了历史的时空,由做洛阳北部尉的曹操变成了做典军校尉的曹操,而被受的对象也从中常侍张让变成了汉贼董卓。我们不能不感叹罗贯中的艺术手法是那么的成熟与高明。但我们从这个故事也同时看出这个时候的曹操在政治上并不成熟,头脑里还残留着少年时代那种“任侠”行事的思想,以为杀掉一个坏蛋,或者除掉一个恶人,社会就能恢复和谐,其实这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像荆轲一样,注定只能成为后世文人编故事的素材,而不能真正地发挥应有的社会作用。
也许您说这做的不都是好事儿嘛,曹操做到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避豪强权贵,这俨然是个好官儿的形象啊,怎么还说他做的事儿出格呢?
虽说如此,可是您想啊,当时的社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当时做官儿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您不照着主流的来,非要玩“非主流”,这个时候您就二了,就危险了,所以“近习宠臣咸疾之”。所幸的是曹操坐得直,行得正,没被这些人抓住小辫子,因此也就没什么性命上的危险,然而嫉恨终究还是在的,“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您不是有能耐么?您不是要做能臣么?好啊,那我就升您的官儿,您去顿丘县当县长去吧!我们看这些嫉恨曹操的“近习宠臣”们是怎么整他的:好吧,你身正影不歪,我治不了你,我就把你调出京去,省得在这里碍我的事儿!于是乎,曹操被调离出京,虽然职位上升了一级——县长毕竟比公安局长大——可是京城的一个公安局长和地方上的一个县长,其前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您想啊,大汉王朝有多少个县,升迁的话轮啊轮啊,要轮多久才能轮到您的身上啊!所以本来前途光明的曹操,就因为做了几件“非主流”的事儿,有了些政绩,便被派到地方上当官儿了,从此变得前途暗淡,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出头。
幸运的是曹操这个县长没做多久,他有个从妹夫,还是个“侯爷”——宋奇,犯法被处了死刑,曹操受到牵连,“从坐免官”,也算是得了个解脱。然而不久,大概是他爸曹嵩的活动,曹操又因为“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
这个议郎可不简单,工资虽然不是很高(那也等于或高于县长的工资,据载,议郎月薪六百石,大县县长六百石,小县县长五百石,可见是加薪了),权力却非常大,而且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根据《汉书·百官公卿列表》的记载,一般只有高官子弟才可以做“郎”,相当于现在中央领导的高级内参,所以权力很大,而且就在皇上跟前,晋升机会很多。因此可以想见这必是曹操他爸曹嵩的活动无疑,于是乎,曹操就坐上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议郎”一官,前途又顿时异常光明起来。
您想这下您老爸都出面了,您可以消停一些了吧,可人家曹操偏不,人家就是一条筋地非要做能臣,非要做“青天”,在“议郎”任上,曹操履行了“议郎”的职能,向汉帝进谏了几次,汉帝有采纳的,也有没采纳的,采纳的建议不用想,自然又得罪了一批权贵,所以很快他又遭到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