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恺将看中的珊瑚树让家丁放在内室,他恨不能也像石祟那样,把它砸个粉碎。宝贝似乎丢而复得,却弄巧成拙,又让石祟占了上风,他岂不憋气。
孙秀看出他的心思,凑近了说:“我看这事都是刘琨兄弟事先串通好的。上两回比富他们都在那掺和,这次又和我们作对,不出这口气,我们还怎么在洛阳城里做人。”
王恺道:“你说得对,杀鸡给猴看。刘舆他们兄弟二人不能为我所用,要除之后快。”
孙秀伏耳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王恺一舞拳头:“好,杀鸡镇猴!”
酒席筵上,刘舆刘琨开怀畅饮,高谈阔论。他兄弟俩都嗜酒,平素沉默寡言的刘舆,只要一喝起酒来,就会话语连篇。
刘琨道:“今天真叫人痛快淋漓,什么叫胸有成竹,石祟石将军呀,瞧瞧他,呵呵,富可敌国!”
王恺听着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杀气腾腾。
刘舆指着孙秀道:“孙将军,你在赵王手下做事,知不知道赵王与我家的关系,啊,借着王将军的美酒,我们连干它十大碗,较量一下才好。”
孙秀恭维道:“庆孙兄,你是酒中仙,这洛阳城谁人不知呀,老夫哪敢和你比海量,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刘舆仰天大笑:“好,操公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孙秀继续奉承道:“论武功,论才学,你们兄弟可称得上是盖世奇才。”
刘舆喝得飘飘然,抡着胳膊吆喝:“去去,让小的们,把酒再热一下。”
孙秀道:“对,再热酒。庆孙兄,你也服散啦?我们彼此彼此。”
刘舆道:“服啦,散好哇,你和王将军能服,我岂有不向你们学习之理。”
孙秀乜一眼刘琨,道:“对,没服散的人,就好比小孩子没上学堂啊。”
刘琨听他话中含有讽刺之意,却也不便反驳。所谓服散,指的是五石散,包括: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眼下服散在贵族当中风气正盛,刘琨本来想模仿,因常见哥哥精神异样,打消了念头。
刘舆也道:“说得对,没服过散的,当然不知道做神仙的滋味。”
孙秀自吹自擂地道:“瞧我们魏晋名士,个个玉树临风。走,庆孙友,我们行散去。”两人挎着胳膊,东倒西歪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从小就一块玩大的伙伴。
刘琨知道,这些人行散,也就是散步,好把药性散发出来。服散的人往往身体燥热,敞胸露怀,需吃凉食,喝热酒。行散就成了这些名士们时尚的表现。无此爱好的他萌生出回家的想法。
王恺紧着拦下。“越石,老夫已经给准备了歌妓,请到后花园里来。”
刘琨嗜声色,听到歌妓这个词,马上精神焕发。
王恺趁机道:“你们兄弟今晚就在此留宿,我们一醉方休。”
后花园果然有几位黄衫女子边舞边唱,刘琨一来,顷刻间即给溶化。一位叫子夜的女子若对情郎撒娇一般对他唱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刘琨忍不住与她牵手,她那娇憨依恋之态,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怜香惜玉。她丝缎一般的长发随意滴落在肩头,像乖巧的猫儿一样伏在他的膝上,任情盘弄抚摸,被他缠绵翻飞的手指牵引,是那样的嫣婉。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白露朝夕生,秋风凄长夜。忆郎须寒服,乘月捣白素。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刘琨沉湎在美人怀抱,听她婉转如泣的歌曲,感觉比服散要爽上千百倍……
王恺家后门外头是一片荒地,几个家丁正在加紧挖坑。
夜色拉下了帷幕。刘琨在诗词歌赋中流连忘返,刘舆在五石散的药力下迷离快活,二人全然不知危险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近。
王恺手下的高手将整个宅院控制起来,只等主公一声令下即便动手。
这时,大门外有人敲门。
王恺接到家丁通报,不得不来看看。
来人在外边大声吆喝:“王将军,是我石祟。”
王恺一愣:“石将军,你如何去而又返?”
石祟说:“石某有紧急公务,请你开门。”
石祟官位太仆,兼管洛阳的治安,王恺只得开门。
石祟进门就说:“石某听说刘琨兄弟在此寻欢作乐,影响到王将军的休息,特地来将他们带走。”
王恺支吾其词:“是吗,他们在吗?找找看,看来我是多贪了几杯。”
石祟是有备而来,很快与刘琨他们见面,连拉带扯地把二人弄出来。
出了王恺府上,石祟才舒了口气。“庆孙越石,你们知道吗?我晚来一会儿,你们就被活埋啦!”
刘琨他们一听,吓出一身冷汗,刚才那美艳良时,一惚烟消云散。
石祟解释说,王恺的一个家丁跟他是老乡,受过他的接济,给他报的信,这才赶来相救。“年轻人,以后可不能随便在外留宿了,人心险恶。”
刘琨敏捷,联想王恺他们前后的表现,醒悟过来,感激地道:“石将军,多谢!”
刘舆更是懊悔自己大意。
石祟义气地道:“我们二十四友情同手足,以后当心就是。我还要赶回金谷园,就此别过。”
刘琨等再次道谢:“石将军,祝你一路顺风!”
石祟笑笑:“好,端午节时,我在金谷园恭候二位。”
他们说着上了马,各自散去。
第二章 金谷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