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儿在所在的军队无所事事。他对荷兰这个地方已经相当熟悉了,开始听得懂荷兰话了,而且还会说一些。
这位年轻的水兵借口到天主教的军队里服役,决定动身到德国去。当时,欧洲已经爆发了三十年战争。他去德国,不得不绕道经过哥本哈根、革但斯克、波兰和匈牙利。笛卡儿到了德国以后,就报名加入了马克西米利安·巴伐利斯基公爵的军队。军队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德国皇帝斐迪南二世的利益而集结起来的,但笛卡儿的目的不同,他想扩大自己在科学界的交往,而做到这一点最好是多和皇宫的人接触。
笛卡儿参加了布拉格附近的白山战役,这是三十年战争的主要战役之一。其后,这位士兵学者和他的仆人一起克服了战争造成的许多困难,终于乘上一艘不大的商船踏上了回国之途。
小船只能沿岸航行。全体船员除了船长和他的副手之外,还有几个水手。他们的职责就是照看两根不高的桅杆上的船帆,擦洗已经破裂的甲板,把船尾的一个不大的客舱分配给旅客。
一天深夜,笛卡儿躺在窄狭的、不通风的客舱里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走到甲板上,凭靠在围绕甲板的栏杆绳上,津津有味地陶醉于北海之夜的魅力之中。皎洁的月亮在黑黝黝的水中显出闪耀夺目的缕缕波光,光波和着波浪的节拍有节奏地摇晃着,好像是用来呼唤招引着什么面目不明、神秘莫测而又永恒无穷的东西。有时,涌起的波浪喧嚣着撞击在船舷上,无数个闪闪发光的下落的水珠向四处飞射。耽于幻想的航海者突然感觉到一种带有咸味的凉爽。有时,在皓月神秘如梦的光照之下,海面被大海中不知名的栖息者用锋利而有力的鳍突然切断,又过了许久,才逐渐恢复了它动摇不定的沉静。在远处,几乎是在地平线附近,有许多光点忽隐忽现,那可能是航行的巨轮的灯火,也可能是远处听不见的雷鸣的闪光。
笛卡儿坐在斜垂在大帆船船舷上的阴影里,回忆着那忽隐忽现的战争年代,那在可爱的小河边上度过的童年时光,还有那向耶稣会教徒们学习的岁月。
忽然,笛卡儿听到船长的副手和一个黑胡须的、宽肩膀的水手说话的声音。还在他们上船的时候,这个水手脸上捉摸不定的表情就使他感到吃惊。当时,笛卡儿在他故作冷漠的背后,看出他对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搬到船上的一只沉甸甸的大箱子掩饰不住的贪婪的目光。
此刻,他俩正在用荷兰语嘀咕着。
“你能肯定那个法国人不懂荷兰话吗?”船长的副手问道。
“是的。他们听不懂荷兰话,就像看不清眼下的黑夜一样,”水手回答说,“还在码头上的时候,我故意大声招呼和那个士兵并排站着的细高个儿古德坚,让他留神比他的长剑还长的那人的长鼻子。可是,不管是那个法国人,还是他的仆人,都毫无反应。要是在我们中间这么说,哪个小伙子都得找茬儿打架。”“可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船长的副手提出了异议,“不过,”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也许你还是对的。那对我们就更好了。”几分钟之后,船长的副手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干掉他们?”
“明天傍晚的时候,”黑胡须答道,“得使他们来不及在他们的箱子上上锁。我已经事先告诉古德坚了,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船长知道吗?”“古德坚告诉他了。喂,得这么分。箱子归我,剩下的别人可以分。”接着是一阵沉默,还是船长的副手打破了沉默:“船长怎么说就怎么办。别把自己装进去,黑鬼。以前你想欺骗别人,已经给你安排过一次死刑了。你看着,有了第二次你就用不着再等第三次——你要亲手把你的小命送到地狱去。”笛卡儿听见黑胡须瓮声瓮气地用鼻哼了一声。不能浪费时间。笛卡儿沿着甲板上最黑最暗的有阴影的地方小心地挪动着步子,好不容易才回到客舱的门口,连忙用门闩把门关好,设法弄醒了仆人。他借助好心人的帮助很快学会的荷兰话对他多么有用啊!他的命运多好,恰好在海盗这么麻痹大意地具体商量他们卑鄙的罪恶的行动计划时,把他推到甲板上来了。对付阴谋的对策制订出来了,他们只有迅速和果断才能保证获得成功。
拂晓时,左舷那边显露出来的弯曲的海岸轮廓入了眼帘。晨风变换了方向,全体船员都被召唤到甲板上的船帆前面。
当船长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船已经绕过在海中凸出得很远的沙洲,平稳地驶离了海岸。
突然,客舱的门全都敞开了,两个法国人急速地从里边窜了出来,笛卡儿敏捷地一击,把船长打倒在地。这时他的仆人握着的火枪的枪口已经对准倒在地上的船长的后脑勺。笛卡儿一手举枪,一手持剑,迅如闪电一般地转向其余所有的匪徒,用荷兰话大声喊道:
“不许动,坏蛋们!谁动一动,我们就打穿他的脑袋!”被弄得措手不及的海盗个个呆若木鸡。原来这个法国人会说荷兰话!唉呀,这是他用长鼻子开的玩笑。
接着是几分钟的战斗。笛卡儿跳到船长台上,命令绞帆,调转方向以左舷顺风航行。船很快就轻轻地停靠在海滨的沙洲上了。笛卡儿命令自己的仆人把东西扔到地上,先从船上跳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来。
在火枪瞄准的情况下,海盗们重又张起风帆,离开了海岸,一会儿就走远了。
两个勇敢无畏的人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