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无力再说下去，泪流满面，湿了手中简朴的棉衣。
我安抚道：“我知道你痛，但你可你肚里的孩子将来日后会是王爷利用的工具，与其到时的生离苦别，不如你……”
“到底是王爷他的利用工具？还是将来对你的威胁？”她瞪着我，反驳，半晌，她突然轻道：“其实，你和他都是一样的人
我将手扶在桌案上，转身望向窗外，夏日残褪，有风带过落叶，轻轻地刷走尘埃。
我垂道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自言自语道：“可不是，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她突然泪声俱下，抱了小棉衣痛哭：“那我算什么？一个替身，一个工具……你们把我当作什么，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我转首朝她望去，她的身体虚弱，形骨也显得空虚，那刘海下的泪眼婆娑，我轻叹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却在刚跨过门槛时，我又驻足道：“静嫔，趁早于王爷那里收手，你信也罢不信也好，这对你无益，有些东西太过于复杂，你还是别卷进来了。”
她泣止，突然抬头，轻道：“其实，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垂头漾了嘴角，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梅澜，若有一日……“我抬起头，望着远处姹紫嫣红，一番绿叶红蕊争奇斗艳，灿灿光辉下，眩烂夺目，我扬了扬嘴角：“如果有这么一日，帮我好好照料和凝，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也算我对你的补偿。”我说着，只管自己跨过门槛，又停了一步：“还有，别对她说起我的结局。”
说完，我离身而去。
屋子里很静，瑞脑香缭绕不断，外头的夏日正浓，半掩了香帘，只有茶静静煮着。
我亲手端杯碗煎茶，屋子里极静，只有杯碗相撞出清脆的声音，李太医站在一旁，因着天热不停地用袖口擦汗。
“小公主的皮肤柔嫩，又加上是炎日，须得注意被褥衣料。”
我只管继续斟茶，没有作答，他见我不语，又道：“若娘娘没有别的什么嘱咐，臣……”
“本宫想烦劳李太医再配一副药。”
李太医抬头问道：“是娘娘凤体遗和？”
我淡淡掩嘴笑了笑：“凤体？本宫还未封皇后呢，太医这话在这里说说让本宫听着高兴就罢了，若是到外头去，怕是本宫接连着要被李太医给牵连了。”
李太医惶然，急忙跪了下来：“臣失言，娘娘恕罪。”
我淡淡一笑：“起来吧，日后注意就行。”
“是。”李太医起身。
“本宫想要一种药，无色，无味，人服用后，半个时辰气绝身亡。”说着，凤眸一抬，朱唇莹莹，只朝着他问：“李太医学识多见，博览群书，想必肯定能办到。”
见他脸色煞白，不想我会问他要这种药，一时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吱唔道：“学医乃救人为本，何况身处皇宫，都是医病治身……臣，惶惑，着实不知……”
话还未话，却听闻那些杯碗落翻滚于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惊得他急忙嗑头下脆：“臣有罪。”
我只轻轻一哂，声音极柔，只装作不见：“瞧我，学了大半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说着，眼角瞥向他，也不叫他起身，只说：“听闻，太医院院士陆大人已养老回乡了，这院士的位置一直空着……“
他跪在地上顿了顿，复又抬首：“胭脂红。”
夜里，雪轩过来了，前线军情急不可待，已是很多天他在御书房过夜了，今夜难得来一次，也是先去看过了静嫔来的。
这是他跟我说的。
他悄然走进来，探了探已睡了的和凝，我从暖阁内打湘妃帘子出来，只身望了他们父女，亦不讲话。
似过了很久，我才轻声走近：“皇上……”
他未应声，只是抱着和凝背对着，只顾着自己轻道：“朕觉得眼睛像你，还有鼻子。”
我淡淡一笑，走上前，靠着他的肩膀望着他怀里的和凝，轻道：“那么剩下是嘴巴和眉毛了，像皇上？”
他摇头，望着和凝：“眉毛像母妃。”
夜和静，湘妃竹低垂着，月色撩人，屋内的灯光如豆，照亮一室的辉煌。
遣退了殿内的宫女，只剩我们三个人。
此时，我只希望若真有机会，只要这样，只要这样就好。
无需那些天潢胄贵的身份，锦衣玉食，都不过是烟云在眼，我想要的，只是这么片刻。
只是它太短暂，总是还来不及抓住，便悄然而逝。
“臣妾想把和凝让静嫔养着。”
这是沉溺过后的开口，显得他与我都这样仓惶不及，雪轩倏地地转过身来，望着我，只是望着我，没有任何言语。
透过那双眸子，那目光似剑般想要穿透我内心，只是那么一顿，我突然感觉到无穷的害怕，害怕所有的事情突然结束，害怕这一刻永远只是夜中不经意的生迹。
“你怎会有这么个打算。”他突然开口，这样的不愠不淡地神情不禁让我惶然。
我垂下眼睫，朝和凝望去，神色波澜不惊：“看静嫔这样……臣妾着实心疼。”
“不是有大公主吗？”
他指的大公主便是昔日雪贵嫔的公主。
我哑然一笑，只道：“大公主毕竟跟了臣妾这么久，她现在只认臣妾，臣妾怕再转给静嫔，怕大公主认生，不好养，再者，臣妾是答应了雪贵嫔会亲自照顾好大公主的。”
“那你就舍得？和凝可是你自己的女儿。”
他的目光这样深邃，如剑光般犀利，我只觉得那样晕厥，眸光轻闪，禁不住那样的光线，只低下头，暗咬下唇，抓紧了和凝的被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