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他大声咆哮道,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牵制着我肩的手渐渐送开了,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对着我,我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他的心痛,还有万分不能相信,我不想,真的不想,“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他沙哑的嗓音低沉着,“你变太多了,你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干些什么。”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绝望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完全知道!自从我流产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从江南回来后更是变本加厉,而你终究是个男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女人如何费劲心思得接近你,我也知道!”我狠狠瞪向梅延,她心虚地将头缩了回去。
“我一时控制不住怒气,就想毁了她的脸,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彻底想通了,我已经是个病残的身体,连给你生个孩子都不行,何必这样苦霸着你,梅延既然有心,那我就成全她,也算成全我自己!”
“啪!”重重的一声响打在我脸上,我顿时站不住了,整个身体倾斜连带着桌上的食盒摔倒在地上,食盒里的碗全都被砸碎了。
那一刻我全身发冷,心伤并肩着毒伤让我难受不已,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我的脸,我真的狼狈极了。
“我说过那么多遍,一次又一次,会为什么你听不清楚,我这一辈子要的就只有你一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会放弃你,你懂不懂,明不明白!”他咆哮着,伤心极了,痛彻心扉,这股痛更加要把我整个人都撕裂了,“但是,你却一再怀疑,甚至下春药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想这样把我推给别人,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沉默……寂静的沉默着,厨房里传出火噼里啪啦的跳跃声,让宁寂的夜愈加悲愤,泪水的气味在这里流淌着,我闻到了,闻得很清楚,他的眼泪,他的伤心……或许我真的是不了解他,疏离他,让他一再精神达到崩溃的边缘,我也不想……真的不想……因为我一个人,却连累了他,我太自私了,自私地不理会他的感受,一味只让他接受我的决定,最后终于把他逼走了吗?
是啊,他头也不回地就甩开步子离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我做错了吗,不,我没有做错,只是他不知道,我马上要死了,要永远离开他了,所以我才要安排另一个女人在他身边永远照顾他,尘封还说我很傻,或许生生死死已经让我看透了尘世间的一切,我只是不再在意那么多而已,很想回家啊……
我做在梳妆盒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梳子一下从头顶梳下直到发尾,这样对着镜子一直梳,每簇发丝梳三遍,我的头发很黑,黑得另人迷幻,但是却失去了生命了,那种黑却非常暗,暗得看不到一丝曙光,就像,没有未来的未来……
很可笑,确实很可笑,笑得让我自己都挺不起腰来了,都是我自找的,全是我自找的,我站起来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见那梳妆盒,我毫不犹豫将它们全部推到地上去,伏首蒙住头,呜咽着痛哭起来。
“格格,不好了,不好了!”羽儿闯了进来大声叫唤。
我抬起头,脸上甚至还带着泪水,故做镇静地说:“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没头没脑地闯进来。”
“是额驸爷。”她气喘着说道。
一听是他,我立刻站起来,紧张地走到羽儿面前,“额驸爷他怎么了。”
“额驸爷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大早进宫面圣,竟然请旨去蒙古操练兵马!”羽儿紧急气得一跺脚,“蒙古那边天气时好时坏,额驸爷从小在京里长大,这一去甚至都不知道是几年,格格您明明快……”话到嘴边,她忽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不再说,站在了一边。
我脑子一片空白,抓住羽儿的肩膀就问:“额驸现在在哪里,他在哪里!”
“额驸……他……他现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要离开。”
我没有听她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我穿着一身白衣服在秋天的季节里飞奔着,我要到他身边!我不想离开他!我不要离开他……对不起……对不起星德……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应该固执地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把你推给别人……让你伤透了心……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离开我……让我在剩下的日子里……你陪在我身边好吗……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不要走……星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
我跑不动……我感觉自己跑不动了……双腿一软……眼前突然一黑……在心肺里突然涌出一股热液……涌上来……我吐了出来……我倒下了……在冰冷的地上……我的身体很冷……热一丝一丝退去……只有寒冷……冰凉……
三年后,康熙五十六年三月,雍亲王次女,怀恪郡主病逝,年仅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