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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勾画原子弹的设计蓝图

1929年夏末,奥本海默开着一辆破旧的灰色克莱斯勒牌车来到伯克利,他被安顿在教职员俱乐部里,和欧内斯特·奥兰多·劳伦斯做邻居。劳伦斯1928年来到伯克利,比奥本海默大三岁。他是建议美国使用大机器的物理学家,也是美国复合型人才中的精英。

奥本海默发现劳伦斯有“难以置信的活力和对生活的喜爱”,“整天工作,跑去打网球,再工作到半夜。他的兴趣主要是活动和摆弄仪器,而我的兴趣正好相反”。空闲时,他们一起骑马去长途旅游,一起到加州自然公园和死亡谷去玩。劳伦斯非常喜欢奥本海默家的桑格雷·德·克里斯托牧场,而从牧场远足到洛斯阿拉莫斯峡谷是他们最兴奋的事。

1930年,在奥本海默到伯克利一年后,劳伦斯发明了回旋加速器,并因此荣获1939年诺贝尔物理奖。

奥本海默与劳伦斯的性格与爱好差别很大。按照劳伦斯的一位学生,后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路易·W·阿尔瓦雷茨的说法,“劳伦斯几乎对数学思维怀有反感,他是一个孩子气的性格外向的人,他最强的惊叹语是‘心爱的’和‘啊,废话’”。而奥本海默精通数学,爱好广泛,哲学、文学的造诣都很深,善于独立思考问题,这些与劳伦斯几乎都是相反的。但有一点他们是共同的,就是追求成功,希望卓越,鄙视平庸。在这一点上,他们又是互补的,在共同追求成功的道路上,能互相弥补对方的不足。更妙的是,在互补的同时,又不互相侵入对方的领地,这使他们的关系更加和谐。

在二战初期,原子物理学家大致可分成乐观派和悲观派。乐观派尽管担心德国科学家们正在从事的工作的结果,但他们倾向于认为核爆炸是不可能的。

在英国伯明翰大学工作的奥地利物理学家奥托·弗里施是个乐观派,但他在工作中吃惊地发现只需要一两磅而不是数吨铀-235就会发生爆炸。他的合作者派厄尔斯写道:“其爆炸威力相当于数万吨普通炸药。令我们感到十分震惊的是,原子弹至少在原则上是可以制造出来的!作为一种武器,由于其破坏力如此巨大,因此从军事上讲,很值得建立一个分离同位素的工厂。我们留有余地地扪心自问:即使这个工厂的造价相当于一艘战舰,那也非常值得。”

英国为了论证派厄尔斯和弗里施提出的方案,于1940年,英国皇家学院组织了一个名为“莫德”的原子研究委员会。委员会论证的结果是,1943年可以制造出首枚核炸弹的材料,这引起了英当局的高度重视,英国政府迅速成立了代号为“合金管局”的科研机构。

1939年两位迁居美国的科学家利奥·西拉德和尤金·威格纳,积极建议美国对原子弹的可行性作某种试验性研究。为了让最高当局了解他们对拥有原子弹的危险性的看法,并拨出研究经费,西拉德和威格纳以他们的老朋友爱因斯坦的名义,给总统罗斯福写了一封信。西拉德带着草拟的信前往长岛的佩科尼克,找当时在那里避暑的爱因斯坦签字,西拉德的朋友亚历山大·萨克斯将信交给了罗斯福。

这封信陈述了原子科学家们担心的问题,直接促成了美国建立物理学家同政府之间的联络机构“铀研究顾问委员会”。

爱因斯坦给罗斯福的信译文如下:

总统阁下:

我读到了费米和西拉德近来的研究手稿。这使我预计到,元素铀在不远的将来,将成为一种新的、重要的能源。考虑到这一形势,人们应当提高警惕。必要时,还要求政府方面迅速采取行动。因此,我的义务是提请您注意下列事实:在不远的将来,有可能制造出一种威力极大的新型炸弹。

为此,我建议,请授权一位您所信任的人士,使他可以非正式地和各政府机关联络,经常向他们报告全部研究情况,并向他们提供建议,特别是要努力保证美国的铀矿石供应。同时,和有关人士及企业界实验室建立联系,来促使实验工作加速进行。

据我所知,目前德国已停止出售它侵占的捷克铀矿的矿石。如果注意到德国外交部次长的儿子在柏林威廉皇帝研究所工作,该所目前正在进行和美国相同的铀的研究,就不难理解德国何以有此举了。

阿·爱因斯坦

卡内基研究所所长万尼瓦尔·布什,是一位同罗斯福总统关系密切的人。1940年6月在布什的劝说下罗斯福总统成立了“国防研究委员会”,“铀研究顾问委员会”被并入该委员会。委员会的代号为S-11.罗斯福指定布什领导该委员会,化学家詹姆斯·布赖恩特·科南特任爆破器材部部长。委员会有权论证原子弹是否可以造出来,但生产原子弹的决定需要总统批准。

欧内斯特·奥兰多·劳伦斯是制造原子弹的赞成派,他的意见受到了科南特和布什的重视。1941年10月9日,布什见到了罗斯福和亨利·华莱士副总统,介绍了劳伦斯的研究成果,同时也介绍了英国“莫德”委员会作出的结论,说明造一枚原子弹需要多少铀,建造一座生产铀-235的工厂要花多少钱以及需多长时间能造出原子弹。

罗斯福决定研制这种新武器,并要求布什对此严格保密。1941年12月6日,铀计划的领导人万尼瓦尔·布什宣布要全力以赴来加速原子弹研究。他接着给各方面的领导人物分派了种种不同的职责,并委任芝加哥大学的阿瑟·哈·康普顿教授主管链式反应的基础物理研究工作。

12月末,欧洲的战争扩大为又一次世界大战,美国人想到了与英国人合作生产原子弹。英国人当时已经发明了雷达和喷气发动机,他们在铀裂变研究上也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1942年6月丘吉尔在纽约海德公园与罗斯福会晤,讨论了“管合金”问题,达成了一切情报共用,一切工作共做,一切成果共享的协议。

英国最初的核研究进展速度很快,但到后来由于德国狂轰滥炸英伦三岛,核研究无法正常开展,地理和资源条件使得美国一下子成了研究原子弹的主角。

在这种情况下,到1943年8月,英国首相丘吉尔与美国总统罗斯福签订了《魁北克协议》,确定双方在原子弹研制领域实施全面合作,英国派著名科学家参与美国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工程”,并将英国核研究机构移至加拿大。

奥本海默首次接触原子弹研制计划是1941年,当时他的好友欧内斯特·奥兰多·劳伦斯是研制原子弹的骨干。但他是一个实验物理学家,急需理论上的支持。奥本海默到伯克利后,曾帮助劳伦斯从理论上对回旋加速器和电磁方法分离铀-235同位素进行了分析。几十年后劳伦斯回忆说:“我请奥比(朋友们都这么叫奥本海默)来看示波器,当时我们看到那种特大的跳动时,我想大约15分钟左右,奥比就确认这确实是一次真正的效应……他还确定在反应中有些中子可能会放射出来,从而可以制造炸弹,产生动力。这一切都只是在几分钟内说出来的……他脑筋动得这么快,真是令人吃惊,而且他的结论是正确的。”

加速器是研究核物理的极为重要的工具。劳伦斯在第一台回旋加速器的基础上,在20世纪30年代初成功试制了静电加速器、直线加速器。但早期的加速器电极短,能量小,应用受到很大限制。奥本海默提醒劳伦斯,要进入实用阶段必须加大功率。奥本海默为劳伦斯解决了所有的数学难题,设计了数学模型。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劳伦斯成功研制了新型回旋加速器。这台加速器是当时美国最大的机械,一块磁铁就重达60多吨。

大功率回旋加速器能发现许多新型核反应,观察到几百种前所未见的同位素,为核炸弹设计制作发挥了巨大作用。

1941年10月21日,国防研究委员会会议在斯克内克塔迪召开。劳伦斯请奥本海默来参加,他说:“我非常相信奥比,我很想听取他对我们讨论的意见。”

奥本海默这时已和凯瑟琳·普恩宁(昵称“基蒂”)结了婚,并有一个半岁的儿子。以前他依靠父亲每年给他的10000美元信托基金(父母为子女的存款)的收入可以过得很好。现在不同了,他希望多找份工作,希望接受任务。奥本海默说:“很多我认识的人都去参加雷达和其他军事方面的研究工作”,“我不是对他们不羡慕”。

当时在科学界已形成一种风气,科学家在战争中投入军事方面的研究是爱国行为。这种风气对奥本海默如同他自己说的还是有影响的。

在这次会议上,奥本海默提出了制造原子弹所需要铀的数量的计算结果,实际已经勾画出原子弹设计的蓝图。

在这之前,有些科学家认为制造一颗原子弹需要核装料1~3吨,这么大个的核炸弹是无法制造出来的。还有一种说法是核炸弹一旦制成,爆炸后,就会引起大气中的氮和海洋里的氢爆炸,引起大气内的核聚变,那时地球将变成太阳系中的第二个太阳,人类将彻底消失在核爆炸的一瞬间。

奥本海默认为这不可能,因为不管爆炸后产生多么高的高温,损失的能量将比产生的能量高出一个相当的倍数,受损后的爆炸能量,点燃不了大气和海洋。

核爆炸只需一两磅浓缩铀-235,也就是说铀-235爆炸的临界点不是几吨而是几磅。只要能生产出几磅铀-235,将它们放到一起,由于铀-235极不稳定,放射出的中子冲不出铀的质量范围,铀-235就会发生链式反应,产生爆炸。

由于奥本海默的设计思想基本成熟,委员会聘请奥本海默参加原子弹研制工作,任命他为原子弹机理理论研究小组负责人。

1941年,万尼瓦尔·布什把国家科学院第三篇关于制造原子弹的报告送交了总统。罗斯福两个月后把它退还给布什,还附了罗斯福总统批准制造原子弹的文件。这是现存的唯一的总统关于加速研制原子弹重大决定的文件档案,就是这张纸改变了这个世界。

1942年夏,奥本海默在伯克利集合了一小批他戏称为“名流”的理论物理学家。他们经常在奥本海默的办公室里聚会,任务是协助具体设计原子弹。

这些理论家们被核炸弹迷住了。他们计算出多种裂变弹设计方案,并论证了核聚变,论证了热核反应。

对他们来说,制造裂变弹已经不成问题了,从生产铀-235到制造原子弹的工艺,以及爆炸后产生的能量,都得到精确的计算,这些科学家们认为现在的问题不是裂变弹,而是还有一种比裂变弹威力更大的聚变弹,也就是热核反应,他们提出了D D(氘 氘)和D T(氘 氚)两种方案,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超级”。这就是后来的氢弹。

奥本海默一直反对制造氢弹,他有一次抱怨说:“这东西是底比斯城的祸患。”

在奥本海默领导下,美国氢弹的研究一直与裂变弹研究同步,但是原子弹爆炸后氢弹的研究就停步了。直到后来在特勒的领导下,1952年11月1日,在艾森豪威尔当选总统的前三天,美国在马绍尔群岛的埃尼威托克岛上试验了名叫“迈克”的第一个热核装置。它的当量是1040万吨TNT,比投到日本广岛的原子弹的当量大1000倍。这是美苏军备竞赛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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