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奴才,见到皇上,还不搬座。”不待若然将头重新深深地埋下,那个妖媚的女人不满地推搡开侍立在一旁的太监。见后来这个太监回立到皇后身边,若然这才知道他是皇后的人,而庄贵妃此举无非是为了给皇后一个吓马威罢了,也借此让百官看清谁才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贵妃娘娘。”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下去,看来他是见识过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的。
皇帝似乎也不管这档子事,依旧挽着庄妃的手,乐呵呵地盯着若然。待他坐罢,皇后也才在皇帝的左侧坐下,右侧则坐着庄妃,众人也一一归了坐。
“你就是抽中花王者?是哪个府上的?”皇帝打量了若然多时,才缓缓开口问道。
“回皇上,臣女复姓南宫。”其实在若然心里对这个皇帝是颇为失望的,想到无数历史上的皇帝也与他一样,不过而尔,心下更有睥睨之意,不过嘴上还是恭敬地答着话。
“可是大将军府上的?”这个庄妃看上去有点兴奋,凑上身去,拉起若然的手来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翻。
“是,若然是老臣的第五个女儿。”南宫敬德上前答话,一脸的刚毅,没有半丝外泄的情绪。
“莫不是那痴傻小姐?”
“哦,是那个傻小姐?”
“哦,可今天看似不傻呀?”
“傻也分文傻和武傻两种的嘛!或许她……”
“……”
座下顿时议论声一片,若然也不予理会,自己傻与不傻又干他们何事!却见剑心揪着眉,笑阳淡漠的脸上也有一丝不悦。
只见南宫敬德一回头,众人也立马闭上了嘴,毕竟现在南宫敬德气焰正盛,众方势力都有拉拢他的意思,此刻得罪他实在是不智之举。
“还是在五十七年前,朕的母后得中花王签,此后便再无花王。爱妃,可知朕现在的心情?”皇帝似乎未受下面喧闹的影响,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只是他的眼中并无皇后,只有庄妃。而一直在侧的皇后,虽备受冷落,却也未有丝毫的失落。只见她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想将眼前的路洞穿似的。
“臣妾不敢揣度圣意。只是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起,当年母后的绝代风华,心想花王的风采自是一般人不可比拟的。”庄妃的话句句谨慎,却又句句拍在马屁上——可见这个女人在皇帝面前是极会做人的,是极会做女人的。
“是啊,花王的风采,南宫卿家,一会儿可不要令朕失望哦!”皇帝感慨道,似乎对若然等会儿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臣遵命!”南宫敬德俯身恭敬地一拜,军人魁梧的身姿有着特殊的阳刚气味。
若然却很是不悦——敢情等会儿自己得一展才华,不然这南宫家就算抗旨不遵了?心下有些着急,因为自己此来并无准备,刚才更是一觉睡得把发髻都搞乱了,随便盘了个头就匆匆赶了过来,可还是迟到了。
“皇上,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们这儿第一轮还没结束呢!”皇后适时开口道,终于又将众人的视线拉回到今天的主题上来。
“可能是今天朕觉得会出点喜事吧!”皇帝的眼角却不甩皇后一眼,只是环视了一圈大臣,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皇帝足足提早了两个时辰到,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众臣心中也都明白,只是皇帝不点破,大家也不能明说。果然,皇帝又与众人闲聊了几句后便道:“大家先都散了,几位卿家留下。”
“然儿,可是想好了表演什么?”休息时间,剑心将若然拉至一假山后,关切地问道,似乎将她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要上心。
“待会儿再作打算吧。姐姐刚才得了什么签?”若然没有想出采的意思,她只打算平平淡淡地繁衍过这个变相的相亲活动。至于到时候南宫敬德是要骂要罚,那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杏花。”剑心含羞道,顺势将那花签又往自己的袖口中塞了塞。
“恭喜姐姐,必得佳婿啊!”若然打小爱看古诗文,对这档子的事还算有所了解,当然知道“杏花”的寓意极为如意。
“叫你贫!他已有了正妃……”说着剑心又皱起了眉头,因为在古代这的确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若然当然知道剑心口中的是家中已有好几个妻妾的三王爷弋晟宣。想到弋晟宣虽对剑心有情,却依旧还有那么多枕边之人,唉,优秀、好强如剑心,最后还不是无法得到一个完整的丈夫?
未及若然想好如何安慰剑心,一熟悉的男音响起:“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转头方见是弋晟宣和弋鸿宣并立。两人这次倒都是玉白色装束,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飘逸造型,弋鸿宣身上也不知道了那日的冲天气势。
“参见三王爷、六王爷。”剑心与若然接规矩结结实实地行了礼。那日是在外面,大家可以互相当作不知身份,如今他们是半个君,她们是臣,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废的。
“起身吧。”鸿宣此时的声音颇能让不知情者感觉如沐春风,他行至剑心面前,温柔道:“剑儿,可还记得那日与本王的约定。”
“臣女……”剑心虽然得到了南宫敬德的指示,却也知道此事还是不告诉外人的好,以免生乱,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对弋鸿宣。
“唉。”若然轻叹,因为她看见三王爷弋晟宣低头一言不发——想到作为男人,连心看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如何让剑心放心地托付终身呢?
若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有种直觉弋晟宣不是一个值得交付终身的男子,剑心好歹也算是真心对待自己,若然不希望她被情蒙蔽一时,而误了终身。
“三位,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若然希望这个故事能让剑心明白一些事情。
“哦?旦说无防。”弋鸿宣见三哥不发话,南宫剑心也低头不语,倒想看看这个南宫若然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寺里青灯前,一佛一女,佛笑女泣。
女泣问:佛,他结婚了,可我爱他胜过爱自己,我该怎么办?
佛笑问:那他呢?
女回:他也爱我。
佛笑笑,问:那相互都爱着,你还问什么?
女回:我想知道我们的爱情可以由今生续到来世吗?
佛笑而不言,让女闭上眼看一个幻景:是现在的他和他的新婚妻,他一脸愁容地想着怎样摆脱眼前这个自己不爱却又娶回家的女人。
女惊呼:是他!佛,你看,他不爱她,他们没有爱情,好可怜呀!
佛仍然笑而不言,让女继续看下一个幻景:是三十岁的他和他的妻,一脸微笑地看着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柔情,而抬头看妻子时眼里的温情迅速就收去。
女自语:有了孩子他还是不爱她,他们真得没有爱情,好凄惨呀!
佛笑了笑,让女看接下来的岁月幻景:是三十五岁的他和他的妻,还有孩子,一家三口围桌吃饭。男人有些发福了,抬头看着吃着香喷喷饭菜的孩子,再看看脸上已有细纹的妻心想,为这个家妻付出了所有,要到妻的生日了,明天该去挑个礼物送妻。
女看着幻景里的男人看妻格外温柔幸福的眼光,大喊:不,佛,不是这样子的。他很粗心,他那么爱我都不记我的生日,而他根本不爱她,怎么可能记住她的生日呢?一切都是你做的假幻。
佛笑问:那还继续看吗?
女想知道结果,于是点头。
幻景再现:是四十五岁的他和他的妻,妻比他还要发福了,在家中做着家务。他,抑或是孩子惹恼了妻,妻在发火,他陪着笑脸哄着妻,妻一脸不依不饶的表情。
女伤心地说:佛,他晚年的光景会很凄惨吗?我不要名份,只想等他,等到她嫌弃他、不要他了,我要他。我能等到吗?
佛笑而不答,示意女继续看下去:是六十岁的他和他的妻,孩子已经从家里搬出结婚生子了,家里只有他和他的妻。他老了,妻也老了。妻在看电视,剧里有婚外恋的情节,妻潸然泪下,突然拉过一边看书的他,数落他如剧情的男主人公一样没良心,年轻的时候婚外恋,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受苦,精神虐待她。妻说到盛怒处,竟要离婚,补偿年轻时受的委屈,那架式很有点悍妇的味道。
女心疼他,惊呼:不看了。
可幻景仍然继续:他被妻那样责骂着,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依然陪着笑脸,不停地道歉并给妻擦泪,承认自己年轻时是一时昏了头了,并拿出笔纸来写,我今生只爱妻一人,来世只娶妻一人。他走到妻前把写的纸条递给妻,并紧紧地抱起妻,妻莞尔一笑,那幸福的光景着实让人羡慕。
女绝望地喊着:佛,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佛笑着收回幻景。
女自言自语道:佛,我懂了。爱情是渗在生活里的,离开了生活去爱一个人,只不过是让自己觉得幸福,而那个被爱着的人还得浸在生活的是是非非里承载着,并不会因为你的爱而减轻什么。我等他、我爱他,其实都是在害他,也在害我自己。而他说他爱我,其实只不过是他在生活空隙里的一场虚幻游戏。
佛不语,只是笑。
女回过神来,低低地问:佛,那我就这样放弃爱情,孤老终身了吗?
佛笑言:你看那边。幻景又现:是女和另一个人牵着手的背影。
看不清旁边的人是谁,女又问:背影是谁?可以看看他是谁吗?
佛说:每个人所见所遇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只是这缘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决定你的所见所遇。你选择了,那个背影就有人;你没有选择,那个背影就没有人,所以一切归根结底在于你自己!
女又说:佛,我想忘记。
佛笑了笑:你能忘记得了吗?
女回:不能!可是你不是说一切源于选择吗?我可以留存快乐、忘记悲伤,最终忘了这些,继续选择。
佛又笑了,千百年来佛都是这样笑看人间的。
这世间有一种爱情,来了的是自己,走了的也是自己。唉,哭哭笑笑,不过是一时的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