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吃惊的看着梓瞳,她想不到苏清政会死扛到底,她也想不到梓瞳说她还有办法。
莞尔一笑,梓瞳看着太后说道:“梓瞳有办法让淑妃娘娘去说服她父亲。”
太后不禁问道:“你如何能让让她……”
梓瞳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只需一介之使。”
太后看着她问道:“一介之使?”
梓瞳点点头,道:“太后娘娘,那一介之使就是臣妾。”
太后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梓瞳行礼退了出去,一个人沿着咏凤宫的小路慢慢走到了苏瞳媛的寝宫——延清宫。倒真有点琢磨不透弋鸿宣的心思了,连梓瞳都已经从延翎宫里搬出来住进了瞳然阁,为何他还要让慕容素清和苏瞳媛挤在一处呢?难道真想让她们天天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唉,不管那么多了!梓瞳让太监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就有太监宣她进去。随着那个太监穿过了几道门,就来到了苏瞳媛的起居之处。梓瞳这才记起自己从未踏进过苏瞳媛的寝殿内,以往一般只在延清宫的大殿坐坐便走。只见她的屋子里错落有致的悬挂着金色和石青色的帷幔,显得极其富丽,又别有一种幽深之感。屋中摆放着各式古董玉器,东西虽然多,却不见杂乱,只觉得雅而不俗,繁而不乱,看来这个她的确是一个风雅不俗的女子。一只雪白的猫突然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吓了梓瞳一跳。白猫?哼,品位跟自己还有些相近呢!记得以前梓瞳在鸿王府对于养黑猫也是乐此不疲。有句古话叫做,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或许对于弋鸿宣来说,我们都只是为他捉老鼠的猫而已!
只听苏瞳媛娇声说道:“是姐姐来了,还不快进来坐。”
梓瞳走了几步,就见苏瞳媛正坐在桌前绣花,忙行了礼。苏瞳媛看着梓瞳说道:“姐姐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坐?”突然苏瞳媛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姐姐不是来做说客的吧?”苏瞳媛虽然满脸带笑,可眼睛却没有笑。这苏瞳媛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把梓瞳的路封死了,让你不好开口。这种时候既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如果你说不是,恐怕以后的话就都不好开口了。
梓瞳不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笑着说道:“说客?不知臣妾为谁做说客?还请淑妃娘娘明示。”
苏瞳媛笑着说道:“姐姐曾经是皇上的,现在却成了太后的人,难道不是吗?”
梓瞳笑着说道:“淑妃娘娘,臣妾斗胆,只怕娘娘这句话错了。臣妾既不是太后娘娘的人,也不是这宫里谁的人,臣妾只是臣妾自己的人。”
苏瞳媛看着梓瞳问道:“姐姐这句话什么意思?,本宫却有些不明白。”
梓瞳笑着说道:“淑妃娘娘有什么不解的呢?在这宫里,有谁能比自己更可靠呢?”
苏瞳媛只是看着梓瞳,半晌才说道:“姐姐既不是为太后而来,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么姐姐是为什么而来呢?”苏瞳媛的语气看似和缓,却步步紧逼。
梓瞳直视着苏瞳媛说道:“臣妾是为淑妃娘娘而来。”
苏瞳媛的神色似乎有些疑惑,“为本宫而来?”
梓瞳笑着说道:“不错,臣妾是为淑妃娘娘而来。”
苏瞳媛笑着说道:“脚踩两只船,可是容易翻船淹死的。”
梓瞳正色说道:“臣妾不会脚踩两只船的。而臣妾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为臣妾现在还在岸上,还没决定上哪只船。”
苏瞳媛笑着说道:“姐姐不要误了船才好,恐怕到时一只船都上不去。”
梓瞳淡然一笑,“臣妾是要看究竟上哪只船臣妾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苏瞳媛嫣然一笑,“姐姐不怕本宫把这些话告诉太后娘娘吗?”
梓瞳笑着说道:“臣妾赌淑妃娘娘一定不会和太后娘娘说的,因为淑妃娘娘还要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
苏瞳媛大笑出声,说道:“本宫现在什么没有?怎么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梓瞳笑着说道:“淑妃娘娘不知道祸事要来了吗?”
苏瞳媛问道:“祸事?”
梓瞳说道:“太后本想将玺印交出皇上和慕容大人共同管理,可现在苏大人不赞成,太后娘娘很不高兴,想孤注一掷,只将玺印并给慕容大人。”
苏瞳媛一惊:“太后怎么会?”
梓瞳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自有太后娘娘的考虑,试想慕容大人因太后娘娘而获此玺印,怎么会不对太后娘娘感激涕零,唯太后娘娘之命是从?而在朝中太后娘娘又多了慕容大人这一帮手。”
梓瞳深知苏家父女最怕太后和慕容坤联手,因此这正是他们父女的软肋。可梓瞳知道太后无论无何也不会只将玺印交给慕容坤一人,因为这宫里的人猜疑之心太重,谁知道慕容坤是敌是友呢?到时盟友没找到,反而给自己树一强敌,因此太后绝不会冒这个险。苏瞳媛恐怕也想到了这层,否则今早苏清政也不会那样说。但事关己则乱,太后的手段苏瞳媛也很清楚,苏瞳媛也怕太后真这样做,到时这对自己是大大的不利,因此苏瞳媛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果然苏瞳媛的神色似乎有些迟疑,梓瞳笑着说道:“臣妾听闻皇上对治国有一个心得,他将管理朝政比喻成养鹳,认为‘唯有同时养三只,才能彼此制衡,长处久安’,试想,如果一方势力乘势坐大的话……”
苏瞳媛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安,梓瞳接着说道:“臣妾还听人说,捕蟹的人捕到蟹子后,放在竹篓里,从来不盖盖子,这是因为这些蟹子在竹篓里,你拉我的腿,我拉你的腿,于是谁也跑不了。人也是如此,如果朝中大臣你牵制我,我牵制你,那么谁都无法将对方奈何。特别是皇上他自个儿手握玺印又有什么用呢?权力始终是要下放下去的……”
苏瞳媛看着梓瞳,突然厉声说道:“大胆,还敢说你不是来做说客的?”
梓瞳微微一笑,说道:“淑妃娘娘,臣妾是否是说客,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臣妾说的话,对淑妃娘娘有用就行了。”
苏瞳媛直视着梓瞳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本宫?”
梓瞳笑着说道:“臣妾既不是在帮淑妃娘娘,也不是在帮太后娘娘,臣妾只是在帮自己。只有让太后娘娘、淑妃娘娘觉得臣妾有用,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才会给臣妾想要的东西。臣妾觉得今天是个机会,能让淑妃娘娘知道臣妾是个有用的人,因此臣妾就来了。至于臣妾最后会帮谁,就要看臣妾能从谁那里得到的更多了。”
苏瞳媛看着梓瞳,说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幸得我从未曾小看过你。”
梓瞳笑着说道:“淑妃娘娘也知道只有聪明人才能在这宫里活下去,而聪明人从来都是只想到自己的人。”梓瞳深知,如果自己大讲一顿忠于淑妃为她着想的话,淑妃一定不会信。因此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一切明白地说出来,那么不由淑妃不信。毕竟淑妃是个聪明人,这其间的利弊她自会权衡。
苏瞳媛只是定定地看着梓瞳,半晌,她才说道:“陆梓瞳,你是个可怕的人。”
梓瞳笑了,“淑妃娘娘,实际上臣妾也是最有用的人,如果淑妃娘娘肯用臣妾的话。”说完,行了一礼,梓瞳就走了出去。梓瞳才走出延清宫,就见弋鸿宣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了过来。在外人面前,梓瞳的礼节从来都是十足的,于是忙跪在路旁,弋鸿宣这次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住脚步,道:“瞳儿,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梓瞳却执意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谢皇上恩典。”说完,她就站起身来。
弋鸿宣笑着说道:“怪不得适才朕去瞳然阁看你,下面的人说你不在的,原来是来了延清宫。晚上可不许乱跑了,朕去你那儿。”
梓瞳点点头道:“臣妾记下了,方才是来给淑妃娘娘请安的。”
说完梓瞳转身欲走,不想却弋鸿宣一把拉住,只见他喃喃道:“多日未见,就没有想说些什么?”
闻言,梓瞳愣在那里——这家伙也太入戏了吧?本只要让他让苏瞳媛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就行,现在这个样子,不是逼得人家吃醋吗?
“呃……皇上身体还好吧?”纠结了半天,梓瞳还是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弋鸿宣也没料到她会说如此没有养分的话,大跌眼镜之余,心中却不由地一暖,这毕竟是来自她的问候,笑答道:“恩,很好。你呢?胸口的伤不碍了吧?”
“恩,伤口上的疤痕不日即可落了。”范以安配的药很好使,除了胸口那一剑,别处的伤痕疤已经脱落,除了稍些粉嫩些,几乎完好如初了。
“那晚上等朕来验证。”弋鸿宣留给梓瞳一句极暧昧的话后,便带着一大帮宫人浩浩荡荡进延清宫去了。
梓瞳胸口不由地一滞,不知是剑伤还未好透彻,还是因为别的。
弋鸿宣配合地装出一副带很疼爱梓瞳的样子,这更确实了苏瞳媛跟梓瞳合作的决心。而那厢,因为梓瞳说是来给淑妃请安的,并未提及同宫而住的慕容素清,他这才想起慕容素清至今仍是个修容,品级在梓瞳之下。可眼下皇后和四妃的位子上都有人,弋鸿宣暂时不想动她们,所以当晚就去了慕容素清的房里,第二日就将她晋升为昭仪了,地位仅次于皇后和四妃,自然也在梓瞳之上。
回到咏凤宫,太后没有问什么,梓瞳也没说什么。梓瞳这才知道太后是一个真正的女政治家,她深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因此她绝不会多问什么,而是放手交给她去做。她不看重梓瞳如何去做,而是看她是否能做成。因为政治很多时候是要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的,手段就是手段,目的才是关键。
次日一早,淑妃来给太后请安。淑妃请过安之后,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道表章,说道:“母后,臣妾父亲愚钝,没有很好地体恤太后的良苦用心。上有负列祖列宗和太后殷殷之意,中有辜皇上的知遇之情,下无以慰天下之望。是故父亲托臣妾向太后晋上罪己书,以求太后宽解,庶父亲之罪,还望母后明鉴。”说完,眼中竟流出眼泪来。
梓瞳也不由佩服起苏瞳媛来,只有苏瞳媛这样的女子才能在这宫中生存下来。她是一个明智的女人,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让步,如何让步。人生不光是进,有时以退为进也是一种智慧。
太后忙亲自扶起苏瞳媛,笑着说道:“淑妃何出此言,令尊入京为官时日不久,难免急进些。”太后一边说,一边拍着苏瞳媛的手,又说道:“哀家确实要找几个信得过的大臣,好好托付玺印。”
苏瞳媛说道:“母后如此体谅家父,臣妾感激涕零。”
太后笑着说道:“淑妃如此深明大义,贤淑知礼,古之贤妃不过如此。”
太后和淑妃又说了一会儿话,淑妃就告退了。一场政治角逐就在两个女人这“深明大义”的谈话中告一段落了,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这其间费了多少周折,恐怕外人永远无法得知。
玺印一事看似结束了,可这究竟会为今后的宫廷、朝堂带来多少血雨腥风?恐怕谁也无从得知。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这件事情的赢家,可究竟谁又能笑到最后?风云莫测,也许一点点小的火花,就会带来一场燎原大火。真正的政治家就是能看到这星星之火,并且能让这火烧起来的人。
梓瞳正与太后商量着什么,只听小太监进来通禀:“启禀太后娘娘,清昭仪求见。”
太后看着梓瞳微微一笑,对小太监说:“宣。”
慕容素清一走进来,就跪下叩头:“臣妾谢太后娘娘天恩。”
太后拉起慕容素清:“哀家是因为你的贤孝才德,才册封你为昭仪的。望你今后更加小心服侍皇上,敬事皇后,才不负哀家所望。”
慕容素清忙恭敬的说道:“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太后又和慕容素清闲谈了一会儿,慕容素清也就起身走了。
梓瞳看着慕容素清的背影,不禁觉得这个清冷的女子也极是懂得做人的。封她为昭仪的并并只是弋鸿宣而已,可她还特意跑来谢太后,那便证明慕容家目前还是有用得上太后的地方,不会得罪太后。
梓瞳笑着对太后说:“臣妾想出去走走。”
太后点了点头:“你去玩一会儿,散散心,哀家也歇一会儿。”
说完,梓瞳躬身告退出来,一个人往慕容素清的寝宫走去。自从慕容素清被封为昭仪后就从延清宫搬了出来,去了甘福宫,一个全新的宫殿,这是否意味着弋鸿宣要让朝政进入一个新的局面呢?
梓瞳让小太监进去通禀,一会儿慕容素清竟亲自迎了出来,梓瞳忙跪了下来:“昭仪娘娘折杀臣妾了。”
慕容素清笑着拉起梓瞳:“妹妹可是稀客,本宫怎能不亲自迎接。”
梓瞳忙说:“昭仪这话让臣妾如何当得起?”
慕容素清笑着说:“我们只在这里客气个没完,一会儿太阳就要下山了,快随本宫进去坐。”说完,就拉着梓瞳的手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慕容素清忙命人赐坐,梓瞳告了坐。慕容素清笑着说:“妹妹今天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
梓瞳陪笑着说:“臣妾来给昭仪娘娘贺喜。”
慕容素清微微一笑:“这怎么敢当?”
梓瞳笑着说:“臣妾今天不仅是来贺喜的,还有一件事要有劳昭仪娘娘呢。”
慕容素清看着梓瞳:“本宫也知道,妹妹一定在太后娘娘面前没少替本宫美言,妹妹有什么事情,本宫一定尽力去办。”
梓瞳笑着对慕容素清说:“臣妾就大胆了,臣妾的表哥是前科的进士,中了进士后,吏部方要除授官职,没想到臣妾的舅父不幸谢世,臣妾的表哥因为丁忧,吏部也就没授予官职。如今丁忧已满,因为舅父家中贫寒,吏部一直没有补授官职。臣妾想求昭仪娘娘请慕容大人和吏部通融一下,臣妾感激涕零。”
慕容素清看着梓瞳,忙说:“妹妹的事情包在姐姐身上。”
梓瞳忙跪下叩头:“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莫齿难忘。”
慕容素清忙拉起梓瞳来:“妹妹何必客气,但凡有用到本宫的地方,本宫一定尽力就是。”梓瞳装作很感激的样子看着慕容素清,慕容素清又与梓瞳说了一会儿闲话,她才告辞。
今天慕容素清来向太后谢恩,梓瞳突然发现慕容素清对太后出乎寻常的亲热。这才猛然想到:一定是慕容坤打算与苏清政争夺权力,因此决定拉拢太后,想借助太后的力量。那么慕容坤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好太后,而我现在是太后的红人,慕容坤和慕容素清一定也会讨好我。太后想借慕容坤与苏清政之间的争斗坐收渔人之利,我何不在这之中也分得一杯羹。而且,我求慕容素清办事,就是告诉慕容素清,我把她当作自己人,那么慕容素清对我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变。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微妙,不光是你替别人办事是一种拉拢手段,有时你求人办事,也是一种拉拢手段。
梓瞳虽然有了自己的布置,可没有与苏、慕容两家的人有亲密接触,就无法真正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正如武则天正是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才当上皇后的。因此,梓瞳在朝中也必须有自己的势力,将来如果有大事,才能有人为她在朝中说话,为她谋得利益。因此梓瞳借慕容坤要讨好太后之机,将她陆家的表哥安插在朝中。替梓瞳在朝中培植出一股自己的势力,一股令她有机会坐在棋桌旁下棋的势力。梓瞳也可能过他去联系以前对君涵真正忠心的旧部,这样将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