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冷傲之知道?这意味着南宫敬德只可能从冷傲之或是慕容瑶口中得知?弋鸿宣这般说,是为了向自己说明什么?难道他……若然的思绪有些混乱,种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好在多年的商场滚打已练就了若然变不惊的泰然。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弋鸿宣却也没表现出失望,依旧淡淡地笑道,“如果慕容瑶当年有你一半的性子,恐怕也不至于中毒身亡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最坏的打算已经坐实——弋鸿宣已经知道自己是冷傲之的女儿了,若然冷冷地开口道,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直未曾怀疑过你。”
心中一动,若然只觉胸中流过一股暖流。
“因为我错以为皇叔是不会骗人,至少不会帮助外人骗我。”弋鸿宣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若然的心寒到了底。可弋鸿宣却不与理会若然拉下来的脸,背向她道:“因此虽然查不到你的身份来历,可我未曾怀疑过你的身份,直到……直到南宫敬德派你来盗藏宝图。因为那是冷傲之死前一天才交给二哥的,别说当时南宫敬德已与他决断,旦说那时南宫敬德还在远边塞,冷傲之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通知他……”
“或许南宫敬德神通广大,打探到了也不一定啊?”若然显然对弋鸿宣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或许说她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希望弋鸿宣只是怀疑自己,而并没有完全确定。
“哼,庄氏绝对比他神通广大,那为何他们不知道藏宝图已在二哥手上,而二哥又转交给我了呢?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恐怕我没命活到今天……”
“那你以为南宫敬德怎么知道的?”若然依旧咬住牙关,不肯松口。
“我本没有想到要去调查慕容瑶。可是你露出了破绽。”
“什么……破绽?”
“你答应与我合作原因无非是与南宫家有仇,可从你对南宫敬德迟迟不采取行动,又对南宫笑阳手软的态度中,不难发现你根本不是为了报仇。所以我命人查了慕容瑶,果然发现她早就与慕容一族断绝来往,离家八年后才嫁给了南宫敬德……而在南宫府中伺候她的仆人也在她离开后而被南宫敬德一一灭口,哦不,准确地说是见过你真实面目的人都没有活下来,可南宫敬德怎么也没想到,你的奶娘的儿子曾入园见过你,而且还是没有带着人皮面具的你。所谓斩草不除根,说的就是一时心软、只杀了那个老婆子却放过了他儿子。”
“你还猜到了什么?”
“不是猜到。而是肯定,你是冷傲之的女儿!”弋鸿宣说得很笃定。
“凭什么?”
“慕容瑶当年与冷傲之的事在弋京城虽然无人知晓,可在慕容老家却传得沸沸扬扬,想要人不知道也难。”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弋鸿宣继续,“从以上种种,想要猜出你是冷傲之与慕容瑶的女儿应该不再是难事吧?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慕容瑶为何要刺杀庄青霜。”
“你只是将这个故事编顺了,又有什么证据?”
“据闻冷家子女肩头都有圆形胎记,要不要我们现在验一验?”温热的气息滑过若然的脖颈,没由来的一阵凉意。肩头的胎记?若然洗澡时如何会不知道自己的确有这么一个胎记呢?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既然已经完全被拆穿了,若然反倒冷静下来了,至少冷傲之与他并无宿仇,弋鸿宣没必要对自己“斩草除根”。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冷静的一副样子呢?让人忍不住想扯破这张皮囊,看看面具下的这颗心有怎样的恐惧!”手指轻轻拂上女子的面庞,男子清冷的目光带有丝丝失落。
若然本能地避开男子伸过来的手掌,哼,面具?人皮面具下的自己又何尝就是真实的自己了?
看到若然的面上闪过一丝苦笑,弋鸿宣的心不由地一痛,本来在嘴边的尖刻言语也终是咽了下去。
“我像小丑一样被你当猴耍,你看得很开心是吧?”强压下心头泛起的失落感,若然依旧不想在弋鸿宣面前表现出弱势。
“你真的……这样想?”男子悬在空中的手掌无力落下。
“现在不是我是不是这样想的问题,而是你的确利用我去对付南宫敬德,甚至是凌君涵。”
“那是因为……”
“哼,我真傻,你又不是我的谁,你怎样对我,我又怎么该去在乎呢?”打断弋鸿宣的话,若然冷冷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弋鸿宣只是想与若然能坦诚相待,才与她摊的牌,他不想她在接下来的人事变动中受到伤害而已,可到头来首先伤到她的竟然是自己?
月移西楼,寝殿不知何时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与悄无声息,让若然不由地害怕起来,摸摸身旁,却空无一人。若然摸索着走近窗户的方向,想借停格在窗外的月光看看殿内的情形,却冷不防撞上一个凉得像冰、却又高大柔软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心中虽害怕,但若然还是壮着胆抬手摸了摸,触手轻滑,还隐隐有温热的气息扑上的我的掌心。是人!是弋鸿宣!
若然正要倒退时,面前的人却伸手紧紧抱住了她,抱得死死地,脸颊抵上他的胸膛时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用说是呼救了。而事实上在他拥若然入怀的刹那,她也顿时明悟过来自己没有大声叫喊的必要。这个怀抱太熟悉,而他身上的琥珀香气更是闻得她心中暗暗作痛。
“弋鸿宣,你放开我。”若然勉强侧过了脸,低声唤他。
他不答,只略微松了胳膊,正当若然以为他要放开我时,纵使是黑夜,她也觉得有莫名的黑影压上面庞。眨眨眼,依稀见到那双在黑暗中眸光潋滟如波的眸子。“你……”话没说完随即就被吞回,微微张开的唇边有冰凉的柔软贴了上来。
若然手足无措,只觉脑中“嗡”地一响,刹那间空白一片,忘记去挣扎,忘记去思考,只木然站在那随着他的牵引而被动地承受。
他的吻很悠长,很细致,很有耐心。灵活的舌尖慢慢揉抚过若然的双唇后,轻易地便抵开了她紧咬的牙关,不紧不慢地挑逗勾引着若然闪避逃躲的舌尖,一点一点地纠缠上来。舌尖相触时,便是再罢不能。弋鸿宣的呼吸滚烫灼热,吹上若然的肌肤时,深深撩动了她心底那根从不敢见天日的弦。
若然近乎悲哀地闭上了眼,任眼中的湿润落上唇角,任那苦涩的滋味缓缓地流入她和他的唇间。
“你哭了。”弋鸿宣喘息着停下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若然的额角,声音低沉微哑,叫人分辩不出他心底情绪。
“你……”若然咬了咬唇,诸般小心地叫出声。
他又吻了吻若然的唇,气息微拂时仿佛含着笑意:“叫我子轩。”
若然愣了愣,咬牙把不知觉中已抱在他身上的双臂垂了下来,低下头,轻声:“怎么可以?你是我弋阳王朝的皇帝呀。”
“我让你叫我子轩!”他话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语速急促似是很不耐烦。
若然委屈,无奈地笑,一言不发。
“聪明如你,难道一直没发现我的心意?”弋鸿宣将若然仔细揽在了怀中,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若然挑眉,笑了笑,淡声:“是,我知道,比你想象中更早就已经知道,只是从不愿让自己去相信而已。我怕自己受伤……”
弋鸿宣默,半响后才答:“从今天起,不会了,不会了……”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持续了千年之久……
若然突然站直身离开他愈紧的怀抱,挣脱开被他握住的手指,笑着摇头,道:“皇帝陛下,你这戏,我配合得如何?”
弋鸿宣亦收敛方才的几许柔情,冷笑道:“你以为我这只是在演戏?是啊……我只是在演戏而已。”
若然倒吸一口凉气,不管心里面是蓦然疼得如滴血,不管脑子里面气得昏昏乱乱,只咬唇,娇声一笑,挑眉:“对!说得很对!你我都在演戏,只是你比我高明而已……”
一口气说出,明知会刺伤两个人的心,大恸的同时却更是解脱。若然不是感觉不到弋鸿宣对自己的特别,只是这“特别”到底深到了何种程度又有谁知道呢?更何况一个帝王的情谊的保持期能有多持久,若然却看得更清楚,她宁愿选择现在互相伤害,而不愿将来深陷其中时才幡然醒悟。
果然弋鸿宣不说话了,黑暗中,细长的凤眸里闪烁的尽是簇簇溢满怒气的火苗。“是啊,是高明,是高明……高明……”他大笑,不知是恼是哀,是悲伤还是无奈,笑声爽朗痛快,却带着一股无名的怅然直钻人心,听得若然越发紧地咬住了唇,直到一丝腥味悄然渗入口中。
这样的狂态他并没有维持多久,笑声停歇后,寂寥的空气中流转着死一般的压抑。
“早些睡,明日一切按计划行事。”他声音冰凉,却依然带着细微的笑意。
若然努力微笑,道:“陛下也是。”
弋鸿宣再看了若然片刻,猛地掉了头转身就走。
“若遥不错,多谢你操心。”淡淡的声音由门外远远传来时,若然脚下一软,再也无力站稳,倒向身后的软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