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你这是看上哪家小姐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搭上君涵的肩。
“是啊，凌兄，众多小姐都倾心于你呐！”
随着那个醉酒男子的一句话，又有几个人一同围了过来。
“凌兄不语，莫不是怕嫂夫人？”这个还真未把若然放在眼里。
“哎，嫂夫人怎么会是这种人呢？”看来这两人是来唱双簧来了，若然不由地冷笑一声。
“诸位，我凌某得娇妻一人，此生足矣。”凌君涵起身表态道。
“哎？凌兄，你为什么如此惧内？真是驳了咱爷们的面子！”一个大胡子一拍大腿，不满地道。
“众位卿家在谈些什么，这么起劲？”弋鸿宣也发现了这边的吵闹，出声询问。
“回禀皇上，臣等见凌大人如此惧内，故而说笑一番。”有人站出来“解释”道。
“哦，你们是说凌夫人不让凌大人纳妾？”蔚舒萌一脸疑问，倒让人觉得她这真像询问，而不是请刻意的做弄。
“这凌夫人不正是那位被皇上休了的然妃吗？”
“哦，听说她是因为善妒才被休的？”
“啧啧啧，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皇后的一句话是暂时让全场安静了下来，可旋即坐下一些官员的长舌妇开始发挥她们的本领。
“回皇后，是下官心中只有娘子一人，无心另娶。”凌君涵听到众人的言论，不觉皱眉，挺身解释道。
“哦？那凌夫人，朕且问你，如果朕定要为君涵纳妾，你会有什么表态？”弋鸿宣也绕有兴致地来插上一脚，只是他这话看上去的玩笑，可君无戏言，怎么说随随便便说呢。
“不知皇上想将谁许给我家夫君？”若然莞尔一笑，她知道该来的总是来的，躲也没用。
“凌夫人自比蔚相之女蔚舒樱如何？”弋鸿宣突然指出蔚舒樱倒让若然听惊不小，毕竟她亦是“帝王燕”的拥有者，弋鸿宣不占为己有，有些说不过去。
“无论样貌、琴艺，璎小姐皆胜于我。”若然实话实说，在这个时候不肯服输的人是傻子。因为看就知道众人是有心针对。
“正是此人。”弋鸿宣笑着看若然，倒想看看她会有什么表现。
“如果是樱小姐的话，那臣妾更是万万不能同意夫君纳妾了。”若然给处于惊疑中的众人一个大大的笑脸。
“然儿，此事交由我来办即可，你不需插手。”凌君涵贴近若然小声道，显然他已经感到若然的这句话引起了皇后和蔚相强烈不满。
“夫君大人尽可放心。这一次既然躲不过去，那我定要给夫君大人寻个最好的妻！”若然轻按君涵坐下，她自有主张。
“哦？那凌夫人这是想抗旨不遵？”弋鸿宣较之皇后不那么好看的脸色，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臣妾不敢。”若然出列，做惶恐状，跪下。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圣旨都敢抗？”蔚舒萌冷冷道。这皇后倒真厉害，轻轻一句“抗旨”便将方才弋鸿说要将蔚舒樱嫁于凌君涵的玩笑定性成为圣旨了，无端给若然加上了这样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请陛下饶恕，然儿是太在意微臣了，才会顶撞了皇后，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责怪才好。”凌君涵连忙起身陪若然跪下，只是经他的口又将若然方才的话重新定性了一番，由“抗旨”罪变成“顶撞”罪，果然这朝堂之中都非等闲之辈，些许语言便有深奥的大学问在其中。
“这是抗……”看来蔚舒萌见妹妹被拒很不开心，打算与若然对干到底。只是这个女人半年前还与自己姐妹相称，甚至称自己一声“姨母”，如今又是兵刃相向，果真是上阵无父子啊。
“那你总该给朕一个拒绝的理由吧？这话题儿是朕起的，朕不好向樱小姐交待啊！”弋鸿宣打断了皇后的斥责。
“是微臣自己……”凌君涵见弋鸿宣有意替他们挡罪，便忙着解释。
“你慢着，皇上是要凌夫人的解释。”皇后却拦下凌君涵的解释，又拿出皇上来压人。
若然抚上凌君涵的手，示意他不担心，又挺身对两人穿得明晃晃的高高在上的人道：“臣妾只是认为像樱小姐这样一等一的美人作妾实在太委屈了，如果皇上愿意赐婚，那我们凌府定风风光光地迎娶平妻！”
“平妻？”这回是弋鸿宣也有点吃惊了。想不到她最后竟还留了这样一手，弋鸿宣不禁朝若然送去一个赞赏的眼光，若然却撇过头去当作没看到——他这一个晚上赞赏的眼光也送出去太多了吧？
凌君涵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萧潋晨在坐下紧握的拳头也一下子松开了。
就这样，南宫若遥被封为遥昭仪，位列九嫔之首，慕容素清晋封为清修容，亦位列九嫔，此外还有一些女子入选后宫。而皇帝也下旨赐婚蔚舒樱嫁与凌君涵为平妻，至此，意外连连的花宸复宴落下维幕。
外面吹吹打打，一派喜庆，没错，今天是凌君涵迎娶蔚舒樱的日子，还是帝后共同赐的婚，满朝文武都来祝贺，可谓是有面子到了家。
可若然的房内似乎气氛有些压抑——三个小丫头都为她们小姐叫不平，在心里更是恨透了凌君涵和新夫人蔚舒樱。可想起自己窝内都出了一个叛徒，也就没了怪人家新夫人的理由。
“哟，几个丫头，怎么都绷着个脸啊？莫不是听了这吹打声，也想嫁人了？”想到这几个人来到自己身边虽然别有意图，可她们对自己倒也是处处真心维护，这在若然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毕竟防着她们和感动她们为自己所做的这两都并不矛盾，无论在现代还是现在，这都是若然不变的处世信条。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抱琴看到大敌临门，可自家小姐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是啊，小姐。姑爷也真是的，以前还待小姐好好的，这转眼就另娶了，他……”掠影也忿忿道。
“小姐，你不知道这外面的场面，大着呢！您不出去，煞煞那个新夫人的威风？”侍书刚从外面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哦？外面真有那么热闹？”若然其实也知道这是帝后赐婚，即使那些官员不买凌君涵和蔚相的帐，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会来的，那场面就不用说了。
“小姐你放心，有奴婢在，不会让小姐被那新夫人给欺负去的。”不多话的掠影却也再次表态了，若然对这个武艺高强、心思沉静的女孩也着实是喜欢。看来她们是担心自己吃了慕吟一次亏，又会在那新夫人那里受气吧。
“好了，你们说的像是小姐我会被人欺负似的。听我说，大家以后要和新夫人好好相处，我想这府上以后就不会这么无聊了。”若然期待地看了看前方，像是松了一口气地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好了，你们也下去睡吧，陪了我一天了，今天姑父应该不会过来了。”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三个丫头刚不情愿地出去，可不久被都雀跃地退了回来，。
“怎么回来了，还喝得这么醉？”若然上前扶住满身酒气、步伐不稳的凌君涵，倒还真是头一回看到这个书卷气实足的男子喝醉呢。
“小……小姐。”原来扶他进来的是慕吟，数日不见，却在这种场合下相遇，倒真是有些尴尬。
若然倒是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没说话，扶了凌君涵在桌子旁坐下。可那三个丫头却忍不住朝慕吟发飙了。
“哟，这不是慕吟吗？”抱琴率先阴阳怪气地道，“呸呸呸，瞧我这嘴，应该叫慕主子才对了吧？”
“抱琴，什么主不主子的！”侍书见状也连忙接过话碴道，“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丫头命，如今还来了个新夫人！”
“可不是嘛！按我说呀还是老实本份的好，偷鸡不成蚀……”抱琴见与侍书配合得这么好，更是越说越来劲。
若然望了一眼神色木然的慕吟，知道这些天她这种话听多了，心中也有一丝不忍，毕竟那档子事若凌君涵不愿，她也不能强来。思及此，若然打断了抱琴的继续刁难，对慕吟道道：“你去叫人告诉新夫人一声，就说老爷现在醉得不醒人世，恐怕不能过去来。”
见若然与自己说话，慕吟眼中闪过许久没有出现的光亮，高兴地得了令出去了，却又被若然唤来回来：“哎，等等。还有命人好生伺候着，让新夫人缺什么就直管说。”
慕吟霎时红了眼圈，她一直都知道小姐虽然表现得很强硬，可心肠是好的，她那天之所以这样对自己，是因为她在乎自己吧，她觉得被自己出卖了，才会那样的。不然，小姐今天不可以对新夫人这样好的，小姐是一个有善心的人！
“下去吧。”若然见慕吟不动，而抱琴与侍书却蠢蠢欲动，只得再次开口让她下去。
慕吟朝若然深深地福了福，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下去了。
“你们……你们都……都下去吧！”凌君涵瘫坐在摇椅上，闭着眼，长袖一甩，叫丫环们都下去。
三个丫头见姑爷这醉势恐怕是出不了房门了，相视一笑，便也下去了。
“再装，我就泼水了！”见丫环们都下去了，若然甩开扶着君涵的手道，语气颇有些不耐。
“然儿，你可真没良心，我这是真的累了。”凌君涵确定四周再无他人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别贫了。”若然不习惯自己心目中温柔的白马王子竟有这赖皮的一面，虽然他这样很可爱，“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不去陪她，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怎么听着觉得怪酸的呢？”凌君涵将身子从椅子上移到卧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玩味道。
“你……”若然有些被噎着了，禁不住挥拳，做出要打之势。
“好好好，不闹了。那萧潋晨对你真是好的没话说，这不刚刚找我决斗，说我要是负了你，定不饶我。人家可是武状元啊，我怎么是他的对手，只好装醉，躲你房里来了。”凌君涵挡住若然挥过来的拳，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地解释道。
“呵，他也是跟你闹着玩的。”若然觉得自己确定有愧于萧潋晨，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只得这样搪塞着。
“然儿，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心。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凌君涵正色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比天高，又有着绝世才华，普通男了根本就配不上她，而在这众多优秀男子中萧潋晨无疑是最佳选择。而凌君涵现在所做的事是托着脑袋在干，一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现在只想若然能有个好的归宿，与他脱离关系。
“这我知道。可我更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迫不得以要娶一些自己不愿意娶的人，我还没有做好跟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准备。”若然觉得既然自己重生了，那就好好活，如果运气好，那就找个男子相守一生；如果实在没有，那也宁缺毋滥。而现在显然那种符合他标准的男子并未出现。
若然的一席话让凌君涵没了声音，是啊，蔚舒樱——这个女子，他只在复宴上见过一面的女子，虽然她聪明、自信、灵动，可自己并不了解她，却不得已地娶了她……
“夫君大人，你还是过去吧，让新娘子等，总是不好的。”若然看蔚舒樱这个女子在各方面都与凌君涵甚是相配，或许可以成其好事也不一定。毕竟眼前这个男子只是自己的哥哥而已，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将他绑在自己身边。
“我自然知道这不过去是驳了蔚相的面子；只是这样做可以顺了皇上的意。在蔚相与皇上之间，我选择了皇上。他有意让我先帮他除去蔚氏和南宫氏，我也不好过份地表露对蔚氏的亲近。然儿，你这么聪明，定知其中原因。”凌君涵有些无奈地道，这也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跟若然谈到朝中的形势。
“让我猜猜。萧氏实力过于庞大，弋鸿宣暂时又奈何不了他们；而蔚氏和南宫氏又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所以弋鸿宣打算先扳倒他们，扶持你和慕容氏来抗横萧氏？”其实若然也只是猜测而已，虽然她有暗中注意朝中形势，可到底不是朝堂上人，对于新形势的把握方面还是很不够。
“然儿很聪明，猜对了大半。那你知道皇上除中我的原因吗？”凌君涵再一次佩服自己妹妹的政治的敏感。
“还不是因为我夫君大人才智过人？”若然并不愿意过多地提及弋鸿宣，因为这总让她想起自己与他的交易，于是随便选了个解释道。
“不全是。因为我凌家人丁单薄，即使我成了势力，将来他只要杀我一人，那凌氏也不可能和别的世家一样成了气候。”凌君涵说此话时，似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也对，萧氏枝脉庞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蔚氏却也深入朝纲基部，即便是人丁不旺的南宫氏，朝中许多将领也是南宫的家将，可谓一气连枝，一荣俱荣。这三方势力不是弋鸿宣说动便可动的，虽然他也在渐渐地扶植自己的势力，可那三个家族会让他人顺利登上高位吗？
若然知道这权力争夺的险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前途一片迷茫，自己的命运仿佛不掌握在自己手上一般。
“可蔚小姐她……”在这权力斗争中，女子往往是最可怜的。她们或如笑阳，是皇位争夺的牺牲品；或如若遥、蔚舒萌之类，是为家族争气的玩偶；或如蔚舒樱之流，是试探他人态度的工具。
“蔚相这次也是动了血本，他这二女儿可是‘帝王燕’的得者，他是想向我示好，以达成和我的结盟，共同抵制皇上。不过他这如意算盘恐怕打错了。皇上也想趁机看看我对他的忠诚，这唯今之计，只有委屈那蔚小姐了，先晾她一段时间再说。”凌君涵眯眼分析时局，此时在他眼里的人都不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命，而只是他一步步通向高位的棋子、阶梯而已。
“唉，也罢。不过我看那蔚舒樱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原本想着让她嫁与你为平妻，也成就你的一段美好姻缘，不想你却……”若然不觉轻叹一口气，“你若放得下那权力，与她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不也是一桩人间美事？”
若然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益，被权势蒙蔽双眼的人是听不进劝的，和以前的自己一样。
“舒夫人，奴婢是来传话的，老爷说今天在然夫人那边歇下了，让您也早点就寝吧。”新房外传来不那么悦耳，哦不，甚至是有些刺耳的声音。
蔚舒樱不由地皱皱眉，刚才不是已经有人来传过一遍话了吗？怎么还让人再来还一次！难道是嫌刚才那位“老爷醉得不醒人事”的理由太婉转，怕自己听不懂吗？
“小姐，姑爷他太过份了。”小丫头马上就被激起了脾气。连一向没什么脾气的蔚舒樱都忍不住皱眉了，这个脾气火爆的小丫头是该怒了。
“梳云，不得无礼。”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及时遏止住了小丫头的胡言乱语，“噢，知道了，你下去吧。”后半句明显提高了单调，显然是对着屋外的人说的。
见来人走远了，叫梳云的丫头才又开口道：“小姐，他们欺人太甚。”
“好了，嬷嬷，我也累了，你和梳云也下去睡吧。”女子自行拉下红盖头，用微笑表示自己没什么。
“可是，小姐……”嬷嬷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想到自家小姐的脾气，也就拉着梳云退了出去。
望着红烛闪着讽刺的光耀，蔚舒璎陷入了沉思：
那是自己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陌生男人面前，而他正是自己的目标。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六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膘脆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幽深的男人世界。
他有翰宣哥哥的鼻子，高高的，直直的，好像山的脊梁，眼睛特像曼柳，不仅很大，还长长的，像一潭深水，他眉毛可漂亮了，是那种剑眉，透着英气。对了，还有嘴，像曼柳，不，更像宣哥哥，厚厚的嘴，嘴角还微微上扬，下巴上还有一道儿，就在这儿，很威武的样子。我知道了，是牙，牙更像曼柳，雪白整齐，泛着轻轻的品色，他笑起来的样子啊，好像春天里最亮丽的一束阳光。
可他的这一切又与我有何干？他有一个妻，一个他深爱的妻，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漂亮，可正因为如此，他对她的柔情才让我觉得恐慌，我怕自己战胜不了她！
可我又是什么？父亲的工具？对，我是父亲用来缠住他的工具。可父亲要是知道了他新婚之夜没来我的房，父亲怎么想？对，他失败了，他引以为傲的女儿输给了另一个女人。
君涵？对，你是叫这个名字。从见到你那刻起，我知道父亲一定会败的，他守了一辈子的权势，总有一天会不复存在；可你，又能守住你的权势多久？
君涵，你知道吗？透过你，我真正看到的是我的父亲。那个被权势蒙蔽了心智的男人！他为了娶南宫敬德的女儿，竟忍心揭开卧病在床的母亲的被子！是的，母亲本来就命不久已，可他们是结发夫妻呀，他怎能如此残忍？！
君涵，是会和我父亲一样吗？我一直盼望能早天离开那个没有亲情的家，所以嫁给你的这一天我的心是雀跃的，虽然我看不清楚前路，可我至少暂时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只是，只是，凌府会不会是我的另一个地狱呢？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你的南宫若然的真情，虽然我隐隐觉得你对她的感情少了些什么，可我还是那么地羡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