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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的梦

天真无邪,充满幻想的青少年时期,做过了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梦儿。其中,书的梦见,为数最多。有时,我梦见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宝窟,里面储藏着很多珍贵的书籍,我高兴地张开双臂,扑上去搂抱住它们,然而,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躺在黑暗中的板床上,两手空空,薄被冷冷,竟不住感到一阵怅惘和失望。有时,我梦见自己正在读一本好书,那精彩处,使人连连叫好,击节称赞,然而,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在说梦话,并且惊动了父母。

有时,梦见自己想尽千方百计刚弄到手的一本好书,突然掉在了江水里,被汹涌的波浪卷走了,我心急如焚,拔脚就追,醒来后,一摸枕头底下,原来书还在那儿,才安心地重又睡去……诸如此类的梦儿,在十年动乱中,做得最为频繁。我就是在书的梦中,梦的希冀和求索中,度过了十分宝贵的青少年时期。

记得在儿时,我就是个书迷。那时人小不识字儿,只能看连环画。开始,家道比较富裕,所以能不断地购买来一些新书,那些用图案和人像描绘出的世界,大大的开阔了小小的视野,丰富了小小的心灵。谁知后来世事变迁,我们全家迁回了偏僻遥远的陕南山村。在山里,识字人不多,读书人更少,我那刚刚培养起的求知的兴趣,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和扼杀,就好象刚学会跑步,刚在草原上放蹄的小马驹,突然被关在牢笼里一样,憋得实在难受。于是,为了能够看到书,我吃了不少苦头。有时为了一本书,专门跑,十里山路,到亲戚家去借取。有时为了一本书,自己饿着肚子,把父母留给我的好的吃食,送给伙伴做为看一次的交换。有时某个小伙伴弄到一本好书,奇货可居地要交两角钱看一次,于是我死缠活缠地向妈妈要了两角钱,去交了租金。这租金,实际上超过了买书的钱数,但山里面买不到这本书,只好心甘情愿地接受那种幼稚的剥削。

那时,我常梦见,也多么希望山村办起了书店,来满足山里小读者的渴求啊但这仅仅只是希望和做梦而已上了学以后,看书的机会比较多了,因为同学们来自四面八方,便将各处的零星图书带到学校里来了。但这图书毕竟是别人的,得向别人说好话借来才行。为借书,又扯了不少的皮。有时不小心将人家的书弄脏了,或者封面封底撕烂了,再不就是将借来的书又转借给相好的伙伴,伙伴又把书弄坏了,都不好交账。放学以后,书的主人拉住我的书包带子,死不松手,嚷着要赔书才行。后来,书包带子拉断了,还得将学习用具抵押给人家,才算了事。可是又有多少学习用具来抵押呀?于是,书包带子不知扯断了多少次,多少次气得直想哭泣呀?有一次,我拿了父亲不常用的一副眼镜,去向高年级的一个学生换了十几本薄薄的文艺书籍。父亲发觉以后,追问眼镜的去处,我道出了换书的真情,受到父亲一顿严厉的斥责。从父亲的口中,我知道那副眼镜是石头镜片,很值钱。我去找那高年级的学生,想索回眼镜,但他坚决不同意,并指责,我反悔,我毫无办法了。他大概良心过意不去,又给我增加了几本旧书,我也就罢休了。做了错事,是一个沉痛的教训,但为书籍做了错事。人的沉痛感觉就减轻了许多。那时,我常傲一蝗恶梦。又梦见弄坏了别人的书,别人找事扯皮又梦见为了书籍,做出。了一些想象不到的错事……常常弄得心不安、神不定。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这是一场文明与书籍的大灾难。可是,也怪,我却从中得了“福”。原来,过去深藏在一些人家柜子里的书籍,现在都被抄了了出来。我们村大队部的楼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缤纷夺目的书儿,恰巧,我的一个好伙伴就住在大队部里,通过他,我偷偷地拿出一些书来,读完后,又悄悄地送回去。真是大开眼界,许多古典名著,都是在这时读到的。

谁知好景不长,一天晚上,大队部院坝里升起了三堆大火,楼上的那些书,都被搬下来焚烧了。望着翻卷的火焰,听着纸帛的劈啪声,我的心里难受投了,睁大着眼睛,蹲在地上喘不过气儿来。突然,我乘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迅速从火堆边取出几本还没烧着的书,插在裤腰里;又拿了几本夹在胳膊下,想立即溜走,可是,一个造反派头头发现了,他奔过来,抡起大巴掌,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夺下书来,扔在了火焰上。幸好我家是贫农出身,才没有受到更大的惩罚。然而那一巴掌却打得我率边脸发烧了几天。当时我满不在乎,急忙奔蜀家去掏出了裤腰上的,没有被发现的那见本书,在灯下一看,有柳青的《创业史)》,杜鹏程的《年青的朋友》、王汶石的《(风雪之夜》等,我如饥倒渴地马上读了起来。

就是在那时候,我从书中认识了一些大作家,在他们伟大作品的指导下,我在文艺创作这条路上开始学步了,并且慢慢地写出了一点,东西。现在,文艺繁荣,书业兴旺,我也有了一定数量的藏书,再不必为书而受折磨了。但是,书盼梦,却仍然常常在我的睡眠中出现。有时,我梦见某书中的一个情节,是我正经历的生活?有时,我梦见一个有趣的故事,可以写成一篇好作品,甚至,我还大胆地梦想着:将来自己能写出一本本书来梦,终归是梦,与现实生活是有距离的。但是,它是人的安慰,人的向往、人的憧憬啊。

书的梦,将终身陪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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