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的脑中响起一个声音,然后,我看见一道绿色的风在窗外一掠而过。
很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抱着布娃娃坐在门槛上等待妈妈回家的小女孩时,我就经常会在脑子里听见这句话。
在脑子里听见这句话,是脑子不正常吗?不,不是我不正常,而是跟我说话的人不正常——因为,他是外星人,身高不到一米,长着绿色的皮肤、光光的脑袋、尖尖的耳朵、大大的眼睛,活像斯皮尔伯格电影里的ET,但却没有嘴,所以只能用大脑和我说话。
很多年前,当他问我这句话时,我总是仰起头,对着窗外的天空在心里说:“可以啊,当然可以。”
那个时候我还小,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可以用这些时间来等妈妈、等童话里的白马王子、等绿色的外星人……每次,当我经过长长的等待之后,我就会得到一些小礼物:一束黑色的鲜花、一只巴掌那么大的小猪、一个能放立体电影的MP1000……这些小礼物,都是外星人用一种地球人所不知道的办法(外星人说叫“瞬间转移法”)从距离太阳系有一千亿光年之遥的外星带回来的。
可是,我越长大,却发现自己的时间越不够用了:刚上小学一年级,妈妈就给我报了许许多多的培训班,比如:游泳班、英语班、绘画班、古筝班……共有N个,把我上课之外的时间挤得满满的:一进初中,奥数、奥化、奥物……之类深奥不可测的训练和竞赛排满了我全部的时间表:到了高中,全力以赴地备战高考,连课间上厕所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着去的……
整个少年时代,尽管我很忙,当外星人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用脑电波轻轻地问我一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时,我还是会很爽快地说:“可以啊,当然可以。”经过长长的等待,我仍然会收到一些不怎么实用,但却可爱得不得了的礼物:一本插图会动的图画书、一面能帮我回忆起往事的镜子、一副有魔法的单筒天文望远镜……这些礼物让我的心里充满了阳光,让我知道,生活除了培训班、作业和分数,还有情调和温馨。
少年和青年时代如疾风般一掠而过,转眼间,我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女孩的妈妈。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当这个熟悉的声音像往日的风吹拂过我的脑际时,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不可以!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我确实没有这个时间:每天早晨当我被闹钟吵醒时,我就要起床给老公和女儿做早饭,之后要送女儿上幼儿园,然后挤公车去单位,忙碌一天后要接女儿回家,给老公和女儿做晚饭、洗碗、加班完成白天在单位没干完的工作……我的睡眠严重不足,有点神经衰弱、腰酸背痛、头上过早地出现了白发、眼角爬上了道道鱼尾纹……现在,不要说相貌丑陋的外星人让我等他,就是童话中英俊的白马王子让我等他,我也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忙,我真的很忙!
于是,那个声音在我脑中永远地消失了。
不过,外星人并没有走。因为,有一天,当我到幼儿园去接我女儿时,她坐在门槛上,抬头用童稚的目光仰望着窗外的天空。她的手边,放着一些几乎被我遗忘的东东:一束黑色的鲜花、一只巴掌那么大的小猪、一个能放立体电影的MP1000……
我知道,她和我当年一样,经常会听见一个声音对她说——
嗨,你可以等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