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抽空回了趟城。
我又路过我熟悉的车站、马路。路过一大堆酒店、药房、理发屋。路过了许多熟悉陌生的面孔。我感觉自己又像一只蚂蚁,重新爬上自己不得不依附的大树。我经过中心街。一群人围着一个爬着走路的妇人看。那妇人带着一个老是傻笑的儿子。他们两个机械地敲着面前的破碗,并不说一句话。人群绽放着各种表情,城里这种新鲜事物时常有,也总有好多人围着看。我赶紧逃开了,我没有钱,也不想当一个虚伪的怜悯者。我替自己悲哀,自己好歹是人类的一个细胞,人类的堕落就是自己的堕落。
我满脸激愤地碰见同事小杨。
“怎么样,乡下挺不错吧?”
他一脸吃上狗屎的样子。
我没搭茬就走了。去你的吧,你们在城里天天睡大觉,让我到乡下去搞外调,欺负我是个傻蛋?我聪明着呢,瞅个机会我还真不在城里呆了。鸟笼子也有个开放的时候呢。我回到单位上,简单地向局长汇报了一下情况,便扭身去了财务室。工资还没着落,真得把嘴找个胶布帖上了。我沮丧地走出单位的大门,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挂在门上的木牌,真希望一瞪之下它会掉下来。
没办法。我硬了头皮去找朵儿。
“朵儿,你真越变越漂亮了!”我涎着脸走向朵儿。
朵儿没吱声,她盯了我好一阵。我心里直发毛。我浑身瞅瞅,没啥不对劲的呀,难道几天不见,我会变成个猴儿不成。
“哎呀,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乡棒了!”
朵儿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嘿嘿,城棍儿乡棒儿横竖都是竹竿子一根嘛。”
“咋啦,该不是想我了才跑回来吧。你小子又有啥花招?咱俩的事你想好了没有?你是不是还要扛着面子流浪在十字街头?……”
朵儿一连串的重型炮弹,真能让我落荒而逃。可为了生计问题,我还是把脚粘在了地上。
“朵儿,好朵儿,咱俩的事先放放。你先救我一把。”
“怎么,要死了?那也找不到我门上吧。”
朵儿递给我几张大钞。啊,我多丢人呐!我还扛啥面子呢,我连个最起码的男人资格都快丢掉了。我噙着泪水对朵儿说:“朵儿,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眼泪是真的,我的小兔子,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