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王大娘发现家里那种融洽和谐的气氛一去不复返了,儿子、媳妇、玉梅都各怀心事。一次王大娘又在餐桌上提起了玉梅的婚事,陈音冷冷地打断她说:“妈,玉梅这么优秀的女孩,我看文华县恐怕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她,您就别瞎操心了。”
没几天后,玉梅在“梅音布庄”楼上租了个单间,从陈音家搬了出去,说是现在街上秩序乱,住近点好照看店子。连王大娘都知道这是托辞,更不要说王德民和陈音了。为此,王大娘气得两天没跟儿子说一句话,她认定玉梅的搬家是儿子媳妇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跟媳妇不能生气,儿子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总可以生生气吧。
通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王大娘发现这几年儿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比如说儿子以前沉默寡言,现在喜欢高谈阔论;以前勤俭节约,现在穿衣要穿名牌,吃东西一定大鱼大肉,吃得都快跟那个赵局长一样肥了。王大娘还注意到,儿子当的那个官大概还挺管事,总有人上门找他办事,谁都不会空手而来,两条烟两瓶酒总是有的,儿子也来者不拒。陈音在“梅音布庄”门口摆了个烟摊,从来不缺货源。为这事,王大娘正经八百地和儿子谈过多次,她说在乡下,东家帮西家办个事,西家帮东家个忙是常事,德民你见过有谁收人家东西的吗?咱家没有劳动力,玉梅她爸不知帮了我多少工呢,你见过他收你娘东西了吗?王德民笑笑,说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事了,现在是提倡“有偿服务”的年代,唉,说了你也不懂。瞧,儿子现在一说话就喜欢打官腔,这就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变化。
玉梅搬出去了,王大娘就像缺了什么不习惯,便常常带着孙子去店里玩,孙子也喜欢这个阿姨,一天不见面都不行。这天,祖孙俩又来到店里,却只有陈音一个人在那里,不见了玉梅。问陈音,陈音还以为她回家里拿什么东西去了,问王大娘见没见着玉梅。王大娘急忙去玉梅租住的房子,擂了半天门也不见人答应。当下两人都慌了,叫来王德民,撬开了玉梅的房门,还是没有。王大娘急得六神无主,只知道一个劲地催儿子快去想办法。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玉梅的一点消息。王德民只得派人去栗子村打听,他吩咐那人只能从侧面打听,人很快回来了,得到的消息是玉梅自从进城开店,就没有回去过。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德民正为玉梅的事伤脑筋呢,又听说有人在告赵局长的状。以前告赵局长状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是些挟着报复心理的人告的,没什么大事。这回可就不同了,据说告状的人证据确凿,赵局长怕是在劫难逃了。赵局长一倒,王德民的保护伞倒了不说,赵局长的好几笔经济账,王德民都脱不了干系。特别是教师进修学校那批学生的招收和分配,有好几个人是通过他走赵局长的关系办好的,数目还不小呢。王德民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冷汗直冒。
王德民正坐在客厅里冒冷汗呢,电话急骤地响起来,王德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去接电话,一听是老婆陈音,请他去“稻香村”喝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不知一向讲实惠的陈音在捣什么鬼,茶家里有的是,大清早的干吗跑到茶馆去喝茶?王德民忧心忡忡地走进“稻香村”,陈音已经在那等候多时,她亲自为他沏好一杯碧绿的“碧螺春”,说:“这种茶特能降火压惊,先喝了这杯茶,我再跟你说正事。”
王德民一口气喝干杯中茶,舌头烫出几个水泡也不觉得痛。
陈音悠悠开口了:“德民,形势是越来越严峻了,我从可靠的渠道打听到,赵局长倒台是很快的事,你怎么当上副局长的你自己清楚,在位时他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声誉处处护着你,可他要是人都进了监狱,还有什么声誉可言,他还能保你吗?你一出事,家产就得充公,剩下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呀!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丢卒保车,我们离婚,孩子、房子和店子全归我,这样还能保留半个家,等事情过去了,这家还是你的,怎么样?德民,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俩受牵累吗?当然不能,是不是……”
王德民幽幽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深不可测的眼神。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精明,一点也不怀疑她对眼前局势的判断,同时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是决无挽回的余地……
手中的茶杯拿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碧螺春”不但不能降火,简直像酒精一样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