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乐主义从来对应的大抵是饮食,凡谈到享乐行为,大多与吃喝联系在一起,而非居住。但于一个在意身体本身而非仅仅是身体局部之味蕾者而言,酒店至关重要。在家居之外,酒店构成肉身的远方与想象,出行之前挑选酒店是品位的症候,更是对将要颠簸的肉身的安慰。
对肉身作为第一要义的享乐主义者而言,中国也许是一个流放地,因为并没有适合他病态般要求的酒店。五星级酒店是不能考虑的,那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酒店毫无特色可言。而超五星级的酒店与度假村呢?虽然整体还过关但细节上却并不及格:安缦法云过往客人太多,私密性不够;悦榕庄开得太多,特色不够;十字水生态度假村不提供茶具;菩提宾舍的香客太多;瑜舍没有太好的外部环境;九寨天堂客房太多;上海华尔道夫名流太碍眼? ?那么哪里才有一间合适的酒店以安放沉重的肉身?
米歇尔·昂弗莱说:“享乐主义的唯物主义要旨是,只存在肉体,而肉体完全是物质的,是原子构成的东西,是已知元素构成的组织。”既然如此,享乐主义者在意于身体对温度、触觉、轻重、软硬等方面的感知,并且不由思想所控制。一个好酒店,必然要在这些顾及身体的基础上做到让思维对身体有感觉又没有感觉,有感觉是感觉到酒店的到位,无感觉是因为到位而没有不适感以至于忽略了酒店设施。一个完美的酒店,也许正是具备这样悖论风格的酒店。
既然肉身是思想的起点,在满足肉体悖论的要求之后,酒店应该满足思想的要求,思想的要求可能指的是酒店风格、审美以及外部环境。一家满意的酒店除了在建筑与房间用品上无微不至地宠爱肉体之外,还应该有极高的艺术风格,有一流的外部环境。但当脆弱的肉身在头等舱中千里迢迢抵达这些酒店时,对酒店的要求是否更为敏感?作为反享乐主义者,可能更愿意看到每一家酒店的亮点,每一片乌云都镶有银边。
所谓消费时代即是对肉身过于关注的时代,被宠坏的肉身对世界无比敏感,肉体退化成对应于软硬、光线、温度等作出无限敏感反应的被剥掉壳的蜗牛。找一间可以安放春天的肉身的酒店,就如同被剥掉硬壳的蜗牛寻找一个大小轻重温度正适合的蜗牛壳,并且那壳还要在青山碧海处,坐落在尘世间的小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