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刚从外国回来没有几天的贵族(说不定还是个公爵),跟他的朋友一起在田野里散步,他对他曾经到过的地方大吹而特吹,真话只有一点儿,假话可掺杂了不少。
“不,不,”他说道,“我所看到过的,我再也找不到不相上下的了!哼,这个地方算得了什么?又是太热,又是太冷,你们这儿的太阳一年四季都不对头儿;起初是冬天的雪遮住了阳光,然后是阳光又太猛烈,叫你受不了。啊,那边简直是地上的天堂,回想起来,还是叫人神往!不用穿皮衣服,不用点灯,没有黑夜,只有无穷的白天;一年四季都跟五月里一样。那儿谁也不植树不播种,要是你能看到那儿生长的东西就好了——譬如说,有一次我在罗马看到一条黄瓜——天哪!我终身也忘不了那景象:一点儿也不假,它简直跟山岳一般儿大!”
“天啊,真是奇哉怪也!”他的朋友答道,“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奇迹,虽然并不见得人人都以为奇。我们自己,哦,也正在向着奇迹走去,这事你一向不知道,我可坚持说它是奇迹。你瞧,那边儿,小河上有一条我们就要走过的桥:虽然它看上去很平常,却另有一种特性:没有一个撒谎的人敢走过这条桥;或许他走了一半就要摔倒,而且一定会一个筋斗栽到水里去。不撒谎的人呢,却坐了四马大车也可以安然通过。”
“真的吗?下面的水有多深?”
“八英尺左右吧,哦,我的朋友,你可瞧见了十足的新奇事儿。所以,虽说你的黄瓜是大大的,我无从否认——有山岳那么大,好像你是这样说的吧?”
“山岳那么大?哦,跟小山差不多,或者说是跟屋子一般大吧。”
“哦,谁捉摸得出来呢?我承认它是奇怪的,然而是奇怪的要数我们的那条桥了,就在前面一百码的地方;因为它竟不让撒谎的人平安通过。你知道,就在今年春天,两个新闻记者,还有一个裁缝,从桥上栽下去了,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你的那条黄瓜,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哦哦,假使是完全真实的话,那可是奇怪的事儿。”
“哦,并不像你所设想的那么奇怪。一间屋子——你看来很大,你别以为都是跟我们这儿一样的高楼大厦呀!那儿的一间屋子,两个人刚好爬进去,可就不能站直也不能坐了!”
“就算这样吧,可以容得下两个人蹲在里边的黄瓜,把它当做奇迹,决不能算错误。然而我们的这条桥啊——撒谎的人试验过,走了三四步,就会栽在水里。虽说你的那条黄瓜是很奇怪的……”
“哎哟!”我们的旅行者嚷道,“我不明白我们一定要从桥上走过去的道理。我们何不找个摆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