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走近了郑长城,默默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心事看穿,好一会儿才说:“瞪羚,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奇吗?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不是人渣,你身上看不出半点颓废的迹象,简直就是他妈的社会精英!”
这话一传到郑长城的耳朵里,他马上警觉起来。苍狼这是在套他的底细呢!
苍狼又追问道:“你吸毒吗?我看你的脸色可不像!你好色吗?也没见你对哪个母兽垂涎三尺!瞪羚,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郑长城突然笑了,这笑声其实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紧张。
果然,苍狼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管得太宽,倒真像个卧底密探一样。”
苍狼的脸上也浮现出奇异的笑容:“要不是亲眼看到你替狒狒和贵妇犬出头,跟教练作对的话,我倒是怀疑你才是JHC派进来的卧底呢,你看你帮着桑肯训练狗獾时,多么卖力啊!”
郑长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两人便相互拍打着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末了,郑长城道:“好了,苍狼,咱们用不着这样费心思‘友好’下去,还是等过了明天吧,也许那个时候就什么都真相大白了。当然,前提是你我能幸运地逃得过那场追杀。”
苍狼却郑重地说:“不管如何,我希望我们最终能做朋友。如果上帝对我不满,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对手的话,那可真是太可怕了!知道吗?让我从看守沦落为人兽,我已经觉得他老人家做事有些不公平了。”
夜晚里的兽窝并不平静,各种古怪的声响不断地响起。因为没有灯火,蚊虫又特别地多,人趴在厚闷的蚊帐里一时间很难睡去。郑长城是因为兴奋而难以入眠,黄哲则是因为恐惧而闭不上眼睛。
外面的风在呼啸,狗在狂吠,窝棚里溢满了一种死亡的气息,它紧紧地将黄哲笼罩住。他的膀胱胀痛,头发连根竖起,呼吸短促,身子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心里边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别去想狩猎,别去想枪声、丛林,想什么呢?……想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游戏,譬如赌钱、吸毒、打猎……混蛋,怎么又转到了这上面?
黄哲的额头已全是冷汗,他彻底瘫在了床板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他伸出一只手去,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按在了小腹上。“追猎”这两个字冲着他尖叫怒吼,叫他无法逃避。他已经深深陷进来了。
黄哲实在抵受不住了,抓起郑长城放在他床头那个面包果大口啃起来,本来还想留着明天充饥,现在只好靠它来暂时摆脱了。他竭力地在脑海里避开那些血腥的字眼,开始回想以前风光的样子,想金钱和女人,想周雪的风骚……他很快就把那个面包果吞下去了。
几乎就在他停止咀嚼的同一瞬间,耳朵里又响起了枪声,眼前又出现了李新被枪杀的血淋淋场面。他想捂住耳朵,但双手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胳膊就好像被人用木棒敲碎了一样。他觉得已经消退的病毒又开始往上泛,喉咙里充溢着一股酸涩的毒液般的味道,哇的一声,黄哲将头伸到床板外呕吐起来。
郑长城早就察觉黄哲有些异常,呼吸越来越粗重,后来居然撕心裂肺般地上气不接下气了。待他呕吐时便跳下床去,问:“你怎么了?”
黄哲终于缓上一口气来,发出一声尖厉的哀号,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郑长城猜到他是担心明天被猎杀了,便劝道:“好了,少胡思乱想了!”
黄哲哽咽道:“郑长城,明天你可不能把我丢下不管啊!”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你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吗?”说着,便当真要起身给郑长城下跪。
“好,我答应你!”郑长城又好气又好笑,把他的身子按了回去,“快些睡吧!体力不济的话,你怎么去逃生!”
黄哲可怜巴巴地说:“我睡不着,也不敢睡……”
“不睡也得闭上眼睛养神!”
“是!”
这还是郑长城头一次听到黄哲用如此乖的语气说话,不禁摇了摇头,又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把蚊帐掩好。虽然嘴上劝黄哲少“胡思乱想”,其实他的脑子里也一直没闲过,刘锋、罗喜、夏丽敏、邦沛、桑肯、威塔、苍狼等人的影子在眼前不断地闪晃。明天就到了收网的重要关头,他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
不止一次地,他用舌头依着一定的节奏去舔抵那颗镶嵌在牙床上的电子感应器,他几乎能想象得到一波波的电子信号正不断地从自己的口里传播出去,散发在空气里,然后穿过丛林,穿过夜幕,飞往200多公里外的苏鲁密市,钻进了警察署的监控室里,被那里的仪器所接收,又转换成另一种形式在上面展示。然后,又飘出来钻进了邦沛的眼睛里,刘锋和罗喜的眼睛里,当然,少不得也会落入夏丽敏的眼睛里。
这丫头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个紧张时刻肯定也跟自己一样睡不着吧?
想起夏丽敏瞪着大眼睛,一副机灵古怪的模样,郑长城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浅浅的笑意。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还有心情搜集她的糖纸没有,而他可是很长时间没有抽烟了。这个时候真想有支抽抽啊,那香烟含在嘴里,有些甜丝丝香喷喷的,吮起来美滋美味的,等明天任务完成后,可要好好买上一条好烟来抽抽,只可惜外国烟抽不惯,再贵也好像比不上“红塔山”“将军”等国产烟味道正。习惯性的,郑长城的手指又动弹起来。
紧接着,他的肚子里也嗞嗞作响,口水也出来了!不成,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说不定便会失眠,必须马上让大脑的机器关闭。郑长城想着,便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外面,那些古怪的哀号声还隐约地传来。尽管夜很漫长,但明天还是一步步地临近了。
JHC营地2005年10月19日清晨
郑长城从树叶的缝隙往下看去,便见3辆红色的悍马吉普车冲了过来,那些捕猎者在车上兴奋地发出尖叫,不时地扣动扳机,胡乱射击。
天还蒙蒙亮,大部分人兽便早早地醒来,其中也不乏彻夜未眠者,黄哲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舌苔肥厚,嘴唇上面布满了水泡,眼皮泛起了淡紫色,腿脚看起来也站立不稳,不停地打着哆嗦,精神也有些恍惚。郑长城伸手一试他的额头,居然又有些发烧,忙问:“你觉得怎样?有力气跑吗?”
黄哲使劲地咽着唾沫,觉得郑长城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盘旋,回荡,之间还隔着层迷雾。还好,那句话的每个字最终还是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还保持着一点警觉性,怕被人看出体质不行便被当场处决,喘息着说:“我……没事。”话一出口他就呆住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很渺茫。
郑长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伸出手掌拍了拍黄哲的脸庞,低声道:“呆会儿你可千万要支持住,别让教练瞧出了破绽。只有进到丛林里我才能帮你。”
黄哲像是大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但也只是在机械地回应,脑子里的齿轮好像生了锈般,转动得很缓慢。郑长城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倦乏,那是因为昨晚上睡得不安稳的缘故,现在见到黄哲这番模样他更觉得不安,自己身负着接应的任务,还要腾出手照顾他,只怕行动起来会有心无力的。真是晦气,在关键时刻这家伙偏偏又成了自己的累赘。
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郑长城依然决定今天早上不再阻止黄哲去吸食毒品,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鼓起一股冲劲来。在这节骨眼上,即便是饮鸩止渴也顾不得了。
远远地,他看到鬣狗径直朝这边走来,笑着问:“怎么样瞪羚,准备好战斗了没有?”
郑长城反问道:“你呢?”
鬣狗扬起一只碗口似的大拳头道:“当然没问题了,我真想跟你再好好比一场,看谁能在丛林戏耍那些王八蛋!”
郑长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也许杜卡可以帮自己照顾一下黄哲。还没等开口,又听他道:“只可惜我还要分心去照顾贝丝,不敢冒险,不然的话,铁定让他们尝尝我这个优秀雇佣兵的厉害!”
郑长城打消向他求助的念头,伸手拍了拍鬣狗的肩膀:“老朋友,这里先祝你好运了!”
今早开饭的时间要早,不到6点,食品和毒品就送来了,数量是平常的两倍,还给抽烟的人兽每人两包香烟。人兽们有的不吃饭便迫不及待地享用毒品,有的则吃饱后,才惬意地享用,一时间都觉得飘飘欲仙,胆量也都大了,在往集训地赶时兴奋地呼啸着狂叫着,活像一群发了疯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