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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维也纳唯一不跳舞的人(3)

一个人,如果不让你干活,如果让你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枯坐,人的一切功能都会退化,都会崩溃。文革打倒老干部的时候。十几岁的薄熙来就蹲了5年监狱。枯坐狱中,有疯癲的,有自杀的。薄熙来坐在地上,看着牢房上的一方小窗。他的思想变成一只小鸟,从这方小窗里飞了出去。啊,蓝天、白云、绿树、红楼,真美!哦,做千层饼,还要放油。哦,糖起膨涨作用。淀粉起粘合作用。小鸟烧了一道菜,又烧了一道菜。然而薄熙来实在太饿了,饿出了肝炎,转氨酶直奔最高指标。牢里每月给他2斤红糖,6角一斤。薄熙来要求能不能不要红糖,只要每天加一只窝头?不行,给你红糖就是红糖,红糖不能变窝头。后来薄熙来产生了一个伟大的理想出狱后先蒸他一大锅窝头吃饱了再说。

出狱时他己经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手。一个人半天就可以起一个猪圏。5年农活,他在农田里偷过一个苞米,偷过一个白薯。不,他说,不止一个。他挖出白薯,擦去泥巴,生吞活剥连皮带土地吃了。现在的大连市民,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心目中那么美好的市长,但求最佳的市长,他的生命,曾经就维系在几只白薯身上!如果不是这几只白薯和苞米,他这个1,86米半天能起一个猪圏的小伙,也许再也定不出那片农田了。也许大连就永远不会有一个薄熙来。

70年代初他从监狱回到北京又当5年工人。铣床、饱床的他做得很开心。老师傅们喜欢他,他也喜欢厂里的人。他&年农活5年工人,现在他也最爱说老百姓的话,土话、傻话。越傻的话他说起来越过瘾一一也许像当年吃一大锅窝头一样过瘾。他当工人时1月16元,连雨衣都不买。下雨天就脱下上衣卷起放包里,光着膀子蹬上车,冲进雨里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和《青年近卫军》。后来他从大连回北京,请喜欢小薄的老师傅们到东来顺吃涮羊肉。后来在大连,他在狱中背个熟溜的毛泽东的文章,他至今背个溜熟。

一个人,年青时的磨难,是成年后的财富。一位干部说,如果有谁看见市长进舞场(除了视察),就开除我的党籍当然舞场就是让人进的。薄熙来也可以进,干部也不用自行开除党籍。伹这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一种至真至诚的感极而发!因为对于薄熙来,只有做完一件事,才有那种愉悦的心境。晚上把每天堆在桌面上的一尺多高的文件批阅完,就是乐趣。他不能想象,一个市长怎么可能把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分开。工作就是他的兴趣,他的爱好,他的业佘生活,他的除了睡眠之外的全部生活。工作于他,就好像小孩子玩游戏机般的上瘾。他说一个人能够不闲着,能够干好活,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所长,就是福份。

而大连人上瘾的事儿还有足球,还有华尔兹。当年一个斯特劳斯跳疯了一个维也纳,如今几个广场跳疯了一个大连。有一次我看着一个广场的人在旋转,就想:大连还有不跳舞的人吗?也许人民广场边上,政府三楼那个亮着灯光的窗户里的人,是维也纳惟一不跳舞的人。不不,我把大连叫成维也纳了。

他又在灯下做什么?他天天有会,天天要在不同的会上讲不同的议题。他自己写所有的演讲稿(除了政府工作报告否则,他觉得一大帮人听你讲话,其实是秘书在对大家讲话,滑稽了,开玩笑。

他演讲,场面越大越有激情。听众的情绪越跟着他走,他也越是进入角色,讲个神采飞扬。我问薄熙来此事,他说:我是人来疯。他尤其喜欢与大学生对话。我说学生是什么问题都可能提出的。他说:学生嘎,还能嘎过我?

就像他到了金州就想毕其一生把金州的事做好。他到了大连又想穷尽其精力把大连的事做好。他每天至少16小时在岗位上。从时间长度他就一夭干两夭的活。从工作密度,从每天他千好活的密度,从大连这两三年的变化看,那就很可能他一天干了10天的活。他当市长时对他生命的财政预箅是少活10年。事实上他这两三年已经预支了、透支了10年。拿大连人的话说,三年前他是个小伙儿,现在老了!而他还在说他这人胸无大志,到一个地方就只想那一个地方的事,别的大事都不懂。他13年2月当选市长后发表就职演说,说大连已经成为我和我爱人的第二故乡。而对于我们的孩子来说,大连是他的第一故乡。第一故乡是出生地,是不能选择的。第二故乡是自己的选择,是更有感情色彩的。他已经变成大连人,连性格都受大连人的影响。原来不爱足球,如今久居大连这个足球城,就关心大连万达队。不过更多的不是看球赛,是看球迷,觉得他们傻得可爱,专注得可爱。你看球场一些标语:大连青岛是一家,万达挥泪斩海牛。

薄熙来当选大连市长时,中央刚有一个关于煤气调价的政策。薄熙来一上台煤气的价就起来了,百姓们就骂薄熙来是薄涨价。后来15年大连水价从0,40元涨到1,20元。老百姓一点没意见。因为如今他们毫不怀疑政府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都是为大连好。不过百姓们哪里知道薄熙来的好活还不是草坪,不是广场,不是街道。他的好活是埋在地下的。大连缺水,把碧流河水穿过7座山越过150公里地引进大连的引碧三期工程,耗资30个亿(因为成天研究水的事,计委说大连攻府是掉水里了)。薄熙来让勒紧腰带在本届政府做完这个工程,日供水量增加到122至127万立方米如果不做引碧工程,把这些钱投到地上,做一些短平快的项目,老百姓更不定怎样为他叫好了。不不,薄熙来想的只是如何可以基本保证大连下世纪初的用水需要。用老话讲叫:积德。用国际环境和发展委员会使用的名词叫:可持续发展战咯,亦即满足这代人,尤其是持续地满足今后儿代人的需要。还有正在招商、初具蓝图的星海湾工程,总要5至8年。还有投资8个亿的黄海大道,全长136公里逢河架桥,遇山打洞,建成一级公路。明年十一通车后,山区各自然区的物资可以源源运进大连市。还有,还有。他少做两件事,也照样是一个百姓最热爱的市长。然而他偏要在自己举起的杠铃上再加一个,再再加一个,向人类能力的极限挑战。他在那里挺举,只要不倒下,就还要加码。为了本世纪,为了21世纪。而碧流河这样的大工程,薄熙来躺在床上一想起来,就一身冷汗。就起来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虽然他开会说本届政府勒紧腰带也要做完这个活。可是勒紧腰带就一定能做完吗?这位一夜一夜冒冷汗的本届政府,在一个一个晨曦的朦胧中,走了出来。他清晰地看到碧流河工程明年底就可以做完。本届政府还要做多少?有时瞎想,本届政府打下这么多基础,下届市长可好办了。不不,任何一个接替本届政府当市长的人也是不幸的一大连百姓有一个他们心中那么美好的参照系:薄熙来。

瞎操心,革命自有后来人。而对于薄熙来,他觉得他傲了一个市长的本职工作而已。就像大连万达队进球高手王涛说:进球是我的本职工作。我问薄熙来:有人说你有个口头语中国的事情。薄熙来说这话不准,他只是认为大连是东北的大连,中国的大连,他的使命就是要为中国建一个美丽的大连。他说我出身不好,要付出的比别人多。做好了,人家要讲我老子;做不好了,人家更要讲老子。老子一出名,小子就不好办。在中国,我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什么。我也不可能把人都变成好人。但是在我当市长的这个时期,我就是要把我周围的人的最出色最光彩最辉煌最有良心的方面焕发出来!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好,但即使你是个混蛋,我也要叫你不敢偷懒耍滑,都得好好地跟着干!我自己就是扛活的。

这么说着,他自己一惊他眼睛一亮,一个定格。他的思想常常在语言的流淌中灵感似地闪光。这一个闪亮的瞬间,放射出灿烂的生命的火焰。

他光彩夺目得叫人不安,像一把火炬使人们在辉亮中不敢懈怠、不能沩善。

他本色率真得令人惊喜,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看破皇帝新装的小孩。

我走到海边,望着起伏的波涛,想起薄熙来的一席话:你记得金石滩的高尔夫球场吗?那样起伏,那样地峰回路转,那是任何最优秀的设计师也设计不出来的。人生的起伏开阔,其实就如这高尔夫球场,是任何有才气的小说家也编不出来的。

我脱了鞋往海里走,海浪轰轰烈烈地一排一排地扑向我,好像一部一部宏大的交响乐章。雨果说:比天空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胸怀。在薄熙来的胸怀里,常常回响着服装节开幕式上殷秀梅和程志合唱的爱袓国的一首歌〔我想,这首歌讲的可都是中国的事情)。歌词大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纵然我扑倒在地一颗心依然举着你,当世界向你微笑我就在你的泪光里。

题外话

我来大连,本来主要是想看时装表演,看服装节。就看到了比时装表演、比服装节更精彩的市长。有人劝说:可不要写他,要不,他更要累死了。也是。可是,那么多的工人、军人、售票员,那么多的劳模都可以写,为什么就不可以写一个市长?难道市长的辛劳就亚于常规意义上的劳模?难道市长的奉献就少于劳模?我以前也说过,市长部长以上的人物我就不写了。他们当然很了不起。但是,他们的业绩大家是看得见的,知道的。这次我才明白,我哪里知道市长的辛苦?做好一个市长,不就是最劳苦最模范的劳模吗?

我在大连留下来了,我要写:中国,有一个这样的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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