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公路东行，是一望无垠的三江平原。一路绿色为伴，公路车马稀少。经桦川，过街津口，就到了赫哲族之乡，这一带是佳木斯的重头戏。三江平原的辽阔，绿色的植被，丰富的水源，以及过去古老的历史和传奇的民族风习，这里成为一个旅游的绝妙处。来到赫哲文化之乡，看鱼皮画、伊玛堪等独具的民族文化，也算有了眼福。晚上时分，我们就到了称之为“东极”的抚远县。这就是祖国版图上的雄鸡鸡嘴尖端。抚远，历史悠久。六千多年前，肃慎人就在此有了活动。其处于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的三角地带北部、东部都与俄罗斯隔江相望。清宣统年间，为绥远，民国初年改为抚远。虽偏远一隅，但命名者以求安抚镇守。资料上说，抚远水清地绿，资源独特，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点缀雄鸡昂首的勃勃英姿。人们把这里当做东极，令人好生称道。祖国之东端、极地，又说迎来最早的阳光，还把驻守在乌苏里的边防哨卡，称为“东方第一哨”。以及黑龙江、乌苏里江的特产大马哈鱼、鲟鳇鱼，视为东极之佳品。一首歌吟唱道：“我第一个把太阳迎进祖国”，突出了这个东极的地理位置。抚远是个开放的城市，口岸规模相当可观。在乌苏里的哨卡上，瞭望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处的黑瞎子岛。这里边民与俄罗斯关系源远流长，现在，发展边贸，中俄关系日益进增。那天，我们参加了抚远县的篝火晚会，俄罗斯的友人跳起舞蹈，与中方朋友一起吃烤鱼，喝本地产的白酒，十分友好。江边的广场上飘着各种民歌，各种声音，差不多万人的群众联欢，真是一个热闹的露天大舞台。
从抚远折回，到富锦，汽车在辽阔的三江平原上行进。这是一片绿油油的绿色植物群，所谓的沃野千里、黑土文化，即是。大豆、水稻、甜菜，绿色的庄稼，一一在车窗前闪过。然而，当年这里是北大荒的腹地。我们来到当年北大荒农场的荣誉室，看到了开荒时奋战的老照片，开发者为北大荒贡献青春，是天当被，地当床。如今，这里建起了剧院式的文化中心，门口的平地上高射的喷泉，孩子们嬉戏的场景，着实表现了一个时代的记痕和变化。从北大荒到北大仓，数十年的变迁，不是几张照片、几个展览所能容纳的，也不仅是一个农场一个市区所能承载的，重要的是，当年的荒凉，而今的富足和锦绣，让所有来访者们惊异，追寻过去，对比现实。主人们把数百亩的庄稼地、试验田，展示于前。走在田头垅上，看那体大如山的价值二百多万一台的美式大功率的拖拉机，也看那些高产的小麦，引进的洋白菜，表明这块土地的生机、兴旺和活力。富锦不同于抚远，她为三江平原腹地、北大仓的重镇，仅从路途上我们见到的数十上百的粮仓粮库来看；从公路的繁闹——在抚远一带的路上人烟绝少，公路上很少看到对面的车辆，而富锦这边，已是人马兴旺，塞道于途了。
佳木斯的朋友让我们留下采风感言，我只写了一句：“魅力城市，生机可期。”是的，如同人一样，一个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城市，追求发展，心高志远，其变化会无穷，指日可待。
2007年9月
大众啊，大众
人们的生活，少不了庆典；现代生活，让各类庆典更为平常。在长春，我参加了平生最为特别的纪念盛典。
一条长长的有些逼仄的通道，是厂子焊装车间的一侧。也就百十平方米的地方，人头攒动，两台高精度、大屏幕的电视机，不时显示着一行红色的阿拉伯数字：一百万辆捷达汽车下线。没有灯红花艳，没有华彩之排场，也没有吹拉弹唱者，连出席的各路嘉宾比如合资方德国的高管人士，比如地方的省市领导，一律是以站立的方式，庆贺这样一个有着历史意义的盛典。
一个创造了当代中国汽车业界辉煌历史的企业——一汽大众公司，在建厂五十周年庆祝之时，在百万辆捷达下线的历史时刻，却以这样一种节俭得近乎简陋的方式，完成了一个仪式。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你可能不会相信，这朴素得有些人近不人情的庆祝方式，竟是一个相当规模、有着骄人业绩的合资企业所为。
当然，简单并不单调。随着主持人高亢的双语主持声，总经理、市委领导、德方高层人士，以及各界代表，相继致词。而此时，那个通向会议主席台的甬道两旁，一台台井然有序的流水作业的机器上，纵横交错的线管，和一个个零部件，仿佛一个个来宾和听众，默默无语，凝神谛听。庆典的尾声，有了高潮。主持人宣布，请出为创造百万辉煌业绩、已退出一线的老同志代表，来到前台签名。在人们的关注中，一双双大手在这第一百万辆捷达的“宁馨儿”身上，庄重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会议结束，人们随意地退场，一个颇有人情味的庆典，简单却有深意，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是夜，暑天的热浪未退，也是这个纪念活动的延续，一汽大众公司在另一个地方——总装车间，举行了一台歌舞晚会。主角是当地一些文艺人士和本单位文艺骨干。让我同样惊讶的是，这么一个可以排场、可以到专门演出场所进行的活动，仍然选择了那充满着油味、充斥着各种机件的车间。场地布置，也同上午的庆典一样，随意简朴，因势就形。车间里，一辆辆不同型号、不同颜色的汽车，锃光闪亮，走道的一方空地，搭建起演出台，没有大幕布，背景也只是一些投影横幅。观众的座位是摆上一溜数百个马扎式的矮板凳——这些久违了的物件，其随意、简单，又节俭，有如某单位的会议场地。虽然，室外的温度并不高，可坐在这里不久，感到热气灼人。也许热情和真诚，恰是这台晚会最为重要的。因此，一个个反映汽车人生活和精神风貌的节目，博得的掌声和笑声，是源自于人们的内心。
第二天，一个晴好天日，大众公司的厂区绿草如茵，阳光下一切显得明丽而灿烂。同样是在组装车间，又一个新鲜的活动吸引了我们——“家属开放日”，这叫人好奇。九时许，在厂里划出的几个参观区，主要是成品组装车间，人流如潮，接踵摩肩。有夫妻同伴，有搀扶老人，有带着孩子的；有新婚的夫妇，也有一家几代人同行。在车间的机器旁、厂区的办公室，以及休息厅，背着包的老者和活蹦乱跑的孩子，成为一个个流动的风景。车间的班组休息处，为参观者们所“占用”。可以看到，有三口之家坐在那里，父亲为孩子擦着脸上的汗水，指点那些好学的孩子。据说，职工的家属，每两年有一次幸运。这样“开放”活动，或许是为了让家人们亲临生产一线，看看亲人们是如何“上班”的，让他们放心；也或许为了向家人们展示，这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亲人们也享受着一汽公司“跨越式的发展”水平。当然，或许是这个行业的特殊性，那些不断更新的各种新车名车，这五颜六色的钢铁动物，是如何在短短的四五十秒，就可以生产出一辆来的？外观的美丽，性能的奇妙，诞生的快捷，在这个汽车日益成为普通家庭消费品的时代，对汽车人的家属“开放”厂区车间，共襄盛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绝好的主意。策划者们的初衷可能很多，但是，当今的企业人性化的管理，不可忽视，和谐家庭可以成为工作的动力，这个活动日，可见一斑。看那些热情洋溢的参观人流，不时地分散、聚合，又分散。好奇的孩子们，穿来穿去，年长者们却抚摩着新下线的汽车，有如观赏自家花卉一样，认真细致。看到这些，我想，管理者们会为之欣慰的，因为这些是任何文件和会议，任何的高谈阔论，所不能替代的。
一天半的三个活动，目不暇接，也颇生感触。在这个执行业牛耳的国有大型企业，汽车界的旗舰、龙头老大——一汽大众公司，虽让我们大长见识，但我们对它的真正了解，仅得其皮毛。可是，仅从三个不寻常的活动中，我们也领略到，一个严格、求实的企业，所推举秉持的作风，令人刮目。没有花架子，不搞奢华和繁琐，弃形式而得实质。在今天人们动辄铺张、好大喜功的心态下，其意义不凡。由此，我突发奇想，这个公司的芳名似乎也暗含了什么。是啊，大众，大众！向着普通人和劳动者！因而，我愿以文学的名义，祝它根植于大地，扎根于民间。唯此，它的生命之花长青。
2006年10月
云浮走笔
盛夏，在云浮，这个绿意葱茏的城市，你会有别样的感觉。作为粤西门户“广东大西关”，铺天盖地的绿色像一张大网，覆盖着这片大地上无数的山峰、河流、村庄以及各种生命。侧身其间，你可以充分感受到被植被呵护的山岗、道路以及建筑物上散发出来的绿色气息，那是在众多现代化大都市所忽略和缺少的。
进入市区的“世纪大道”，是一条长达近十里的林荫路，两旁有上千盏的路灯，那简洁的灯杆中部，配有中国结造型的红灯，精妙而得体的装扮，为一大景观。在与云浮的书记、市长交谈时，我说了，这是很有新意的细节，令我们见惯了大都市类型化路灯的人们，颇为新鲜，我还注意到它们悉数安然，整齐地守护着、装点着这条通往城区的门户大道，成为城市文明的象征。
我们曾在众多城市，有一些还是重点旅游城市，看到过多在路灯上过度的装饰，不伦不类的铺张，曾目睹南北许多城市都流行过所谓“槐花灯”，既费电，又不实用，有过时髦彩灯大小城市、大小街道泛滥，既炫目刺眼，又与周围环境不相谐的经历。云浮不是这样，却以简单的主灯、独特的灯结，装饰了近十里的林荫道。我们多次路过，夜幕下，明亮的灯光洒落，两排绚丽的中国结造型掩映在绿色丛中，恬淡、自然、喜性、和谐。小小物件，顿生亮点。
这就是云浮，不经意间，一种纯朴与内敛，平实有创意，相谐相生。甫一踏入，你就会觉得细节温馨。在我们住宿的迎宾馆，也是用木头装修，其外观格局有如森林中的木屋，内中修饰是木格状的复古情调，色彩也是沉稳的深黑。这些，或许就代表了这座城市的性格。年轻的云浮，建市才十五年，是全省最年轻的城市，却以一种质朴的实在，打造特色，才有了渐为人们熟悉的荣光。
如果不是亲历目睹，你会知道这里有着百里长廊似的石材城吗？如果不是眼见为实，你知道有这重过百吨的花岗岩、来自东北的巨石之王吗？在陈氏永光兄弟公司的石料场，除了这石王外，那如山的石头，整齐码放，等待开掘，让我们大开眼界。这些石头出生不凡，山重水复，远的来自巴西、东南亚，近的出之国内一些名山大丘。
云浮，很早就有石头开采的历史，这里喀斯特地貌，形成了各类质地的“云石”，主要的是黑白相间，与云南大理石相近，用之雕琢各种产品，成为家装的上好原料。然而，随着资源的减少，现在这里做着加工、集散的生意，从外面进来原料，进行各种深加工。开始由天然的石头，到逐渐建造人工石，一条石头产业的经济链，方兴未艾。沿着324国道，走安唐到围底，两千多家商铺，形成了十分壮观的石材城。这“百里石材走廊”，前店后厂，琳琅满目的家庭企业，展示了这个石材城的繁荣，上百种名目繁多的石材样品，摆放在公路旁的门市上，任各地商人选购。从车里浏览，可以看到十多个各类牌子，有中国红、巴西绿、印度黄、珍珠白等，广而告之，吸引路人。云浮的百里石材走廊，勃兴于改革开放之初，凡三十年，近十年渐成气候，令人新奇的是，这些规模宏大、产值可观的企业，尽显民营资本的能耐。他们把生意做到了海外，与老外谈生意，与大亨阔佬们做买卖，所谓深山小城里人经营着外向性经济。也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石头不少的来自国外产石之地，外国的名牌落户于这偏于一隅的山城，然后，从这里又远走四方。这些都是有着经营头脑的民营企业家所为。从外面采购石材原料，进行加工，或成为建筑材料，或成为装饰艺术品。看到各种功能的石头，在技工的手下，修削打凿，变成石材，化为艺术雕像，人物、动物、器皿、小品，花样繁多，供不同的消费者选择。蓦然想到，或许日后，可能就成你家华堂的材料，说不定你会在哪个装修市场与它们不期而遇。我们走进公路边的一家企业，老板姓区，多年从事石材生意，是一位能工巧匠。他擅长人物雕像，其代表作《鲁迅》，被放置在广州中山大学鲁迅故居前。他雕塑的一些外国人物头像，如爱因斯坦等等，惟妙惟肖，令人称奇。另一家名为图强的企业，主人姓苏，擅长因材施艺，以制作工艺小品见长，他的石南瓜小品，受到各界的青睐。他利用近乎玉石般华美的原料，制作了一幅双瓶器物，瓶上天然生有一女性肖像，双瓶上举，洁白透亮，纹理清晰，有同行的作家蒋子龙为之取名：举世无双，博得大家称道。正是这艺术之石，出自民间高人，形成团队阵势，才让这个石材之城，有更为广远的声名。或者，一个不断打造经济强势的石材走廊，与艺术联姻，有文化内涵，才是生存发展的根本。看到这些，你不得不感叹云浮的内涵，藏而不露。
云浮有“城中有山，山中有城”之说。四面环山，难得有较平缓的开阔地。在进城区路上，几栋巍峨的大楼，错落有致，显出几分气派，因视线较远，没见到挂没挂牌子，听说那几栋是市政大楼。有意思的是，这里都不见篱笆、围栏，也没见门卫，楼前的偌大草地伸向远处，与前面的文化广场相望。一个“没有围墙的政府”之说，在来访者心中油然而出。我们从门前过，正值傍晚时分，只见许多百姓在大楼前草坪上打球，游玩、休息，或在对面的露天广场上跳舞。山城的夜色，充满着活力和谐，让人感叹良多：没有围墙，显示了一个建设者的高明和管理者的自信。只是，有了平等的姿态和自信的心态，才会有这样的亲近自然、亲近百姓的举措。这是否为全国之首创，恕我孤陋寡闻，却是首次听闻。
一如这路灯，这长长的石材走廊，这个没有围墙、开放式的大楼，和亲近百姓的绿地草坪，也许当事人不以为然，但却透露了一个信息：实在的云浮、质朴的云浮和不一样的云浮。
2009年10月
定南风物记
提前到站的飞行
江西定南，虽为山区小县，相对中国的诸多县城，不过蕞尔之地，又远离我所在的城市，也不是我家乡的毗邻，本不该为我所关注的。可是，在我早就耳熟能详了。这里为中国现代革命的场所赣州管辖，也是众所瞩目的江西客家文化的集中地。
作为一个地名，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如同中国许多地名一样，以方位来取名。循名责实，这南，就必然以某一点为坐标，她在赣州之南，安定赣州的重任在于斯。可见，自冠其名后，她就有一个神圣职责。及至，那现代革命兴盛时期的红旗漫卷，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当人们提及这赣州、这赣南，红色的历史、革命的家谱，也当然被叫得响亮，引人关注。
于我，也还因为，定南与一个人有关。这个被家乡人当作重要乡贤的人物，就是我原来的老领导缪俊杰先生。他对家乡的一往情深，让我们很早也知道了这个客家县城。这次，因为他的热情联络，或者是他的号召力，我们一行在奥运之后的不久，终于亲炙了这方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