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传。兄固,字孟坚,九岁能文,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书,无不穷究。以父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超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固诣校书部,授兰台令史,使终成前书。固后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即今所谓《前汉书》也。初,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投笔叹曰:
“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后有相者,谓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颌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久之,显宗问固:“卿弟安在?”固对:
“为官写书,受值以养老母。”帝乃授超为兰台令史,后坐事免官。
及窦固出击匈奴,以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逐复遣同郭恂俱使西域云。
超到西域鄯善国,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耳。”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耶?”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今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
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
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燃,皆当呜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复使于窴。”固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六人足矣。
于窴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
是时于窴王广德,新攻破莎车国,遂雄张南道,而匈奴使监护其国。超既至,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身黄嘴黑之良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
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广德先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却说伊吾、车师为西域之门户,故汉常与匈奴争车师、伊吾以制西域。即属汉,匈奴益窘,遂大人寇云中,烽火不绝。云中太守廉范,立传吏士出拒。故事虏人过五千,当移文旁郡。吏乃请传檄求救。范不听,自率士卒拒之。虏众盛而范兵不敌,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蓻灬燕火,手持一端。虏遥望营中火光星列,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北匈奴由此不敢复向云中。
十七年冬,乃遣窦固率耿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以击西域,取车师。伊吾北通车师千二百里,自车师前王庭,傍南山北陂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随北山陂河行,至疏勒,为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氐、安息诸国,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诸国。班超知汉必出自山击车师,遂从间道北至疏勒。疏勒东北为龟兹,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匈奴,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自立其臣兜题为疏勒国王。超至疏勒,去兜题所居盘台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欲示汉威信,不听,遂释而遗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
窦固等合兵万四千骑。十一月,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车师北与匈奴接,有前后部,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余里。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耿秉以为先赴后王,则前王自服。固计未决,秉奋身则起曰:
“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兵不得已,遂并进,纵兵抄掠,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得震怖,从数百骑出迎秉。而固司马苏安欲全功归固,即驰谓安得曰:“汉贵将独有奉车都尉,天子姊婿,爵为通侯,当先降之。”安得乃还,更令其诸将迎秉。秉大怒,被甲上马,麾其精骑,径造固璧,言曰:“车师王降,讫今不至,请往枭其首。”固大惊曰:“且止!将败事。”秉厉声曰:“受降如受敌。”
遂驰赴之。安得惶恐。走出门,脱帽趋抱马足降。秉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固奏复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以陈睦为都护,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都金蒲城,关宠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数百人。
十八年,诏窦固等罢兵还京师。固等去,北单于遂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尽为所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乘城搏战,以毒药缚矢。
传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创必有异。”因发强弩射之,虏中矢者,视创皆沸,遂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恭以疏勒城旁有涧水可固,五月,乃引兵据之。恭字伯宗,亦况孙,国弟广之子也。少孤,慷慨多大略,有将帅才。刘张请恭为司马,车师定,乃以为戊校尉。恭既据城,七月,匈奴复来攻。恭募先登数千人直驰之,胡骑散走。匈奴遂于城下拥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亦不得水。吏士渴乏,榨马粪汁而饮之。恭仰叹曰:“闻昔贰师将军拔佩刀刺山,飞泉涌出。今汉德神明,岂有穷哉!”乃整衣服,向井再拜,为吏士祷。有顷,水泉奔出,众皆称万岁。乃令士且勿饮,先和泥涂城,扬水示之。虏以为神明,遂引去。
时焉耆、龟兹攻殁都护陈睦,北匈奴亦围关宠于柳中。会显宗驾崩,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未知耿恭生死如何,下回再为分解。
§§§第三十一回肃宗爱色容权戚
永平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皇后更衣别室。帝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万年之后,埽地而祭,杆水脯糒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埽,勿开修道。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帝遵奉建武制度,无敢违者。后宫之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故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兹殖焉。
肃宗孝章皇帝讳炟,显宗第五子也。少宽容,好儒术。即位年十九。尊马后曰皇太后。十月,大赦天下,赐民爵与粟如先代。
以节乡侯赵熹为大傅,司空牟融为太尉。融经行纯备,举动方重,显宗每延谋政事,以经明才高,善议论,朝廷皆服其能云。擢第五伦为司空。伦字伯鱼,少有义行。王莽末,盗贼起,伦依险筑营以保宗族,贼至,辄奋厉其众,引强弓持满以拒之。铜马、赤眉之属前后攻杀,皆不能下。后京兆尹阎兴召为主簿。时盖延代鲜干褒为冯翊,多非法。伦数切谏,延恨之,故滞不得举。伦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等辈笑之曰:“尔说州将尚不下,安能动万乘乎?”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
建武二十七年,举孝廉,补淮阳国医工长,从王朝京师,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政道,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诏以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会稽俗好淫祀,其巫觋多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百姓财产以之困乏。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执愚者,皆案论之。民初颇恐惧,或咒诅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以安。永平五年,坐法征,老少攀车啼呼相随,日才行数里,不得前。伦乃伪止亭舍,阴乘船去。众知,复追诣京师,守阙上书者千余人。后免归田里,身自耕种。数岁,拜为宕渠令,迁蜀郡太守。伦所举吏,多至九卿、二千石,时以为知人云。
且说是时北匈奴正围关宠于柳中城。会闻中国有大丧,救兵不出,车师亦叛,与匈奴共攻取耿恭。恭率厉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单于知恭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关宠上书求救,诏公卿会议。第五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兵人才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尽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还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秦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以救之。时十一月也。
明年为建初元年,正月,秦彭等兵会柳中城,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殁,王蒙等闻之,便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久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关,唯余十三人。衣履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及恭至洛阳,鲍昱奏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于是拜为骑都尉,以恭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丞,余九人皆补羽林。
后恭复将兵讨西羌,恭与羌接战,斩获无算,勒姐、烧何羌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初,恭出陇西时,上言故安丰侯窦融,昔在西州,甚得羌胡腹心。今大鸿胪固,即其子孙,前击白山,攻冠三军,宜奉大使,镇抚凉部。令车骑将军马防屯军汉阳,以为威重。由是大忤于防。谒者李谭遂承防旨,奏恭不忧军事,被诏怨望。坐征下狱,免官归本部,卒于家防,明德太后兄也,虽性奢纵,有忿于恭,构之未必遂出其本意。大抵贵显之门,承颜趋旨者作威福,为害一时,遗讥后世,可胜道哉!防兄廖亦倾身结交,冠盖之士争赴趣之。于是第五伦上疏,其略曰:
《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势。
其后书记请托,一皆断绝。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十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
后帝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奏宜依旧典。太后诏曰:
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领覆。
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才令半楚、淮阳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侯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书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俱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耩,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
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
固不许。帝省诏悲叹,重复请曰:
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
太后报曰:
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垒,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书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顺也。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上乃止。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
至四年夏,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四月癸卯,遂封廖为顺阳侯,防为颖阳侯,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
是年六月,太后崩。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方策书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宫婵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黄金千斤,钱二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