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正说着，廖大龙搭拉个脑袋进来了。他那胡子少说也有三天没刮，两个腮帮子都是青的，头发也该剪了，人显得好没精神。明如镜摇了摇头：“唉，你瞧瞧，老大不小的了，还一点也不会收拾自己。你们这些个冤家要让我操心到什么时候啊！”她又一声长叹：“大龙，你知道童儿的情况不妙啊！虽说你俩离了婚，可妈心里知道，你是一天也放不下她的。妈也照样放不下她啊！”
“别跟我提她的事，我正烦着呢。”廖大龙掏出包香烟要抽，被贝尔夺去了。贝尔说不想让爸爸抽烟，对身体不好。廖大龙也没有坚持，倒把贝尔揽在怀里。
廖大勇问大哥这些天在忙什么。廖大龙艮拉巴叽地说：“我能干什么，组织上让我上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洗洗脑筋，好为共产党努力工作呗。”
“好事啊。”明如镜说：“这么说你们领导有意往上提拔你呀，要进步都得上党校，这已成为惯例。”
“什么惯例不惯例的。”廖大龙说：“提拔秋童当副院长让她上党校了吗？还是提拔王灵丫当副院长去上党校了？反正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你吃冲药了？跟妈说话也恨不得把人呛死啊。”明如镜说：“你烦着呢，你心里窝火，可谁心里又好受呢？童儿现在吉凶未卜，再怎么说，她也是贝尔的亲生母亲，跟咱廖家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你说不提她的事就不提她的事了？嗬，说得倒轻巧。”她转身拍着贝尔问：“大孙子，你实话跟奶奶说，想不想妈妈？”没想到贝尔却低头不语，反倒格格说她想大妈，眼睛水汪汪的。明如镜一把将格格搂在怀里，也泪眼汪汪了。这时，廖天伦回来了。廖大勇忙接过父亲的公文包。
电话铃响了。王灵丫打来电话说晚上值班，不回家吃饭了，还不忘了说句：“祝妈妈爸爸晚安。”明如镜就说：“看看，还是灵丫懂事，懂规矩。晓云那死丫头，不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谁知道她整天在忙什么呢。”
“爸，童姐就这么不清不白被弄走了，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你是不是能抽空过问一下？”廖大勇一双恳求的目光，又说请老爸先别发火。
明如镜发觉廖天伦一直黑着脸，顿时牢骚满腹。说她跟了廖天伦大半辈子，眼看着黄土埋到胸口，她这个官太太没享过他几天福，孩子们谁也没有沾过多少光。他不就落了个正直、公正、两袖清风的好名声嘛。跟他一块当市委副书记的几个同事，都到省里当主要领导了，不是省委副书记，就是副省长，要么是省政法委书记，谁都比他往上走得快。就连郑锐他爸郑功臣，原先是市委副书记中的最后一名，人家怎么混的？噌，噌，噌，如今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听人讲还要往上提呢。她翻眼看了看廖天伦，又说：“你可倒好，虽说历任市委书记都抬举你，名义上也享受正地市级待遇，但到现在为止，你当了十几年的三把手，不还是没有把那个副字弄掉吗？”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怎么一下说出这么多不满呢？于是换了缓和些的口气说：“我还不是看你不管童儿的事，一时着急，才说了这么多话。你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过问？有没有说法得组织上给定论，是要按程序的。我中间插手不好吧，再说了，你叫我又能怎么插？”廖天伦说。
“组织不也是由人组成的吗。”廖大勇说：“老爸您从不搞名堂，但阻止不了别人搞名堂吧。有些人恐怕是打着组织的幌子，掺杂个人行为吧。”
“你什么意思？”廖天伦问。
“爸，你不觉得发生在童姐身上的一连串的事，太有戏剧性了吗？”廖大勇说：“就像事先被人精心织好的一张网，什么时候包裹童姐哪一部分，什么时候包裹童姐的全部，令她不能喘息，都是环环相扣的。”他发现大家都在专心听，又说：“我一直觉得童姐的事非常蹊晓。”
“谁会这么高明，这么歹毒？这个人陷害童儿会落到什么好呢？”明如镜问。
“发生在秋童身上的事，肯定有人故意捣鬼。”廖大龙冷不丁地撂了一句。
谁也没留意，就在廖大勇说最后一句话时，把阿彩吓了一个趔趄，跟着脸上就没人色了。这一夜阿彩辗转反侧，天一亮就找到沈东北，二话不说，扑在沈东北怀里哭得跟泪人似的，弄得沈东北还以为她在廖受了谁的气，说不行就不在廖家干算了。她却抹一把泪：“你说啥子嘛，谁说壞家给我气受了？我可没讲不在廖家干啊。”说罢，自己倒是一愣：真能不干倒好了。又去抹泪，沈东北问为什么哭？她犹豫片刻，终于说：“灵姨可能是坏人，她净教唆别人干坏事，沈东北先是一惊，接着问她王灵丫教唆谁干什么坏事时，她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把沈东北急得直踩脚。
王灵丫穿戴得体时尚，粉红色套裙不松不紧地裹着微微上翘的臀部，白皙柔滑的小腿透过浪莎丝补袜依稀可见光泽，裸露的脖颈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白，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更是显露出鬼斧神工般的美媚。仅她的美貌就给她挣了不少人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漂亮的东西总是有诱惑力的。再加上她那特有的天使般的微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不想多看上几眼呢。她一走进护士站，护士们立刻围拢上来，叽叽喳喳，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王大院长这么漂亮，是微服私访呢，还是故地重游。”小护士扮着鬼脸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院长准备从哪里下手啊？”中年护士问。
王灵丫抿着嘴笑，样子极富亲和力，音色悦耳动听。先说该干活的都去干活，谁也不许耽误工作，一切为了病人。她的话还真灵，两个护士推着输液治疗车到病房去了，留下几个暂时有空档的护士依然热情不减地对她评头论足，夸她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耐看。还说上级领导就是有眼光，提拔了一名德才兼备的优秀女干部，是整个护理队伍的骄傲。中年护士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如今你当了院领导，可别忘了曾经跟你一起共同战斗过的这帮姐妹们啊！”
一句话把王灵丫说得有些动情，她把另一只手也捂在中年护士手上，满脸真诚：“我可没有把自己当个官看，要高高在上，大家还是应该一如既往，共事共心，亲如姐妹。如今虽说我的职务变化，但护士出身的本色永远不会改变，为病人服务的宗旨也永远不会改变！”她边说边帮另一护士收拾治疗台：“讲句掏心窝子话吧，我王灵丫能有今天，全靠姐妹们抬举。不然，我有何德何能啊！”
“你就别谦虚了。”中年护士说：“别说咱医院了，就是咱市整个医疗卫生系统护士长中，谁也比不了你爱岗敬业精神，你对事业那份投入，特别是视病人如亲人的那份真诚。上级领导不提拔你提拔谁呀？这叫真诚回报，轮也得轮着护理队伍中出一个女院长了。更何况你的确是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佼佼者呢。”
“还有你的平易近人一般人比不了，—个从病房回来的护士插话：“不像有些人，一当了领导就整天端着个架子，眼睛就知道往上看，哪里会有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呀。其实，那号人浑身都是毛病，这不，到底给弄起来了吧。”她还想往下说，被中年护士用眼神制止了。
“唉——”王灵丫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不说都是明摆着的事。童姐犯事了，到底结个什么茧还是未知数。不过呢，也的确亏了她那一肚子才华啊！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恢复她的正常工作都不是一半天的事。大家都知道，我跟她关系并非一般。在这个非常时期，上级组织让我走马上任，难免会使一些人感到别扭，大有踩着别人的伤口往上爬的嫌疑啊！”
“你太多心了。”一个护士说：“组织任命，红头文件，正规得很，副院长的位置又不是你自己争的抢的。踩谁的伤口了？”
“谢谢大家理解。”王灵丫说：“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受命于危难之中吧。现在医院各项工作都因一些事情弄得很被动，特别是秋童院长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院里院外各种猜测都对医院的整体形象不利啊！”她缓了口气：“这两天，我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重塑医院良好形象，重振职工爱岗敬业士气。要说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的话，我这第一把火就准备从这里下手。”顿时，她的脸上放着光彩，护士们为她叫好。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春风得意的神态：“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只要大家能像过去一样支持我的工作，我肯定不会辜负众望。我想，我的工作重心应该着力为大家创造一个宽松舒心的搞业务的环境，唤起大家求知、进取、向上的精神，也好把我们共同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她越说情绪越高涨，护士们赞叹的眼神在跳跃，护士站里没有一丝一毫深秋的凉意，每个角落都像被一股股春风吹拂着，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心头荡漾着暖流。
王灵丫说要去跟院党委书记姜海峰谈谈工作，于是，她踩着几分得意和自信叩响了姜书记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