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流云也扬了扬手说:“都出去吧。”
“是。”六人退了出去。
恐怕整个魏国都没谁知道,上官流云总随身带着的六个姬妾,竟是生死门的人。她们退出去后,在院子里玩起了游戏,在其他人听来就是一片欢声笑语、花天酒地。
而房中的气氛却如春暖花开,沁人心脾。
上官流云大步向前,一袭金芒红衣随着急切的脚步而猎猎荡漾。他双臂一揽,就将阿柔揽到自己怀里。
“太子殿下……”阿柔自责的唤道。
“不必说了,你没事就好!”上官流云心有余悸的说:“方才那林陌遥操控树枝攻击你时,本宫几乎要--”
“嗯,阿柔看到了,看到太子殿下为了我险些暴露。”阿柔很是自责于这个,她猛然挣脱了上官流云,后退一步,赫然跪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是阿柔没能一举夺魁,才会令太子殿下出纰漏。请太子殿下惩罚阿柔!”
听言,上官流云那早就没了病态的脸上,却升起一股淡淡的怒气。
“起来,谁许你跪着了,本宫早已说过,不许你跪我!”
上官流云将阿柔拉了起来,抚着她的双肩,认真的说:“虽然那林陌遥太出乎意料,但最后你也名正言顺进入了东宫,有这个结果就可以。柔儿,为了本宫,你受委屈了。”
阿柔冰冷的表情渐渐软了下来,“阿柔不委屈,阿柔的命是太子殿下给的,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太子殿下,阿柔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太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即使是要了我的命。”
“不许胡说!”上官流云薄斥她一句,眸底却是浓浓的怜爱之意。他一手揽住阿柔的后腰,将她横抱起来。
阿柔一惊,“太子殿下?”
上官流云不说话,默默走到床边,轻柔的将阿柔放在床榻上,亲自为她脱去鞋子和外衣,将被子仔细的盖在她身上。这一系列动作,温柔细心的就像是个模范丈夫。
阿柔怔愣的望着他,眼底有水雾聚集,那水雾冲开她的眼眶,渐渐的,将她的瞳孔变了颜色,一点点的变成了--血红色。
“柔儿,你的眼睛。”上官流云坐在床边提醒道。
阿柔微有郁色,“是么,又变回来了,这对血瞳实在是让人苦恼啊。”说着就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血色的双瞳再次变成正常的颜色。
上官流云有点紧张的问道:“柔儿,这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阿柔的唇角绽开一抹微笑,如同芙蓉乍开,甚是夺目。也只有在上官流云的面前,她才会发自心底的笑出来。阿柔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放心,这药我吃了多年,没有副作用。”
“……那就好。”上官流云的一只手揪在被子上,不禁用力。
是药三分毒,他担心,他还是担心。他不想让她为了他而受委屈,她原本就已经受尽了天下人施加给她的委屈!可是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入住东宫而不引起何晴等人的怀疑,他才想出让她参加擂台赛的办法,本以为她能轻松夺冠,却半路杀出个林陌遥,害得她差点被那些树枝杀死。
想到这里,上官流云就觉得冷汗涔涔,还好,柔儿最后没事。
“太子殿下。”阿柔忽而说起:“那个林陌遥来路不明,很危险,阿柔觉得还是少与她有牵扯为妙。”
“本宫明白。”上官流云眼眸含情,轻轻握住阿柔的手,“你快些休息吧,我去命人为你熬些燕窝。”说完还觉得很是后怕,便俯身,恋恋不舍的在阿柔的唇上烙下轻吻,这才放开她的手离去。
阿柔心底乍暖乍酸,说不清都是些什么滋味,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她翻了个身,突然喉咙里涌动出血气,她忙捂住嘴巴防止咳嗽出声。
之前她为了打赢擂台赛,服食了能短时间提升身体各项机能的药物,否则她也只能与那名叫作“阿寒”的男人打成平手。那药物厉害归厉害,却极为伤身,比她改变瞳色的那种药厉害的多了。
也罢也罢,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算了。
阿柔闭上了眼,脑海中突然晃过一个身影--那冷峻男子,阿寒。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久违的太久了。
是他吗?会是他吗?呵,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阿柔苦笑着摇摇头,摆脱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渐渐沉入了梦乡。
天色慢慢变暗了,黑云压城,彷如风雨欲来前的压迫。
住在茶庄老板家后院的淳于静,只觉得胸口没来由有些慌乱失措,仿佛有条线牵在她的心上,而线的另一端就是咸阳城的那人。
淳于静觉得自己有点相思成劳,于是偷偷出了茶庄,到外面散心。
空气压迫,正是雨夜的前夕,傍晚的天空透出一种诡异的紫色,淳于静心中微微烦躁,信步乱走,竟走到了大梁城外郭的一片凤凰木林中。
好大一片凤凰木,眼下正是盛花期,红的似火,远远望去,真如一只硕大的火凤盘桓在树顶,和那紫色的天空融为一幅震撼的画面。
林中时不时传出沉而不钝的铮铮声,似有人在抚琴。这琴声清韵旷远,能勾住淳于静的心魂,她急忙步入林中去寻找抚琴之人。
身边是大红色的凤凰花,头顶是紫色的天空,穿过层层红翠,一道人影现出在淳于静的视野中。
这刻她只觉得思路骤然停止,竟是忘了呼吸,呆呆的看着这张画面。
只见火红的凤凰木下,有人在大石上摆放了一张白玉落霞瑶琴,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清清淡淡抚过。琴音洁净精微,让人瞬间就平静下来,而进入到一个充满幽情的世界。
抚琴人磁性立体的声音缓缓溢出,他口中吟咏的正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内中却是诉不尽的离愁别绪,淌不完的物是人非。浮生若梦,繁华三千,都抵不过他五指下的一曲《采薇》,奏尽世间悲欢离合,尝遍人生酸甜苦辣。
淳于静痴痴的望着那人,他一袭墨绿色玄纹云袖布袍,席地而坐,似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指上行云流水,人随音而动。单单一个侧脸,就能让人呼吸一紧,不禁叹好一个惊若翩鸿。
《采薇》一曲,拢到尾端,回味悠长。他又忽而抬起头望来,眸中似乾坤日月转,柔声笑道:“怎么,爱妃听傻了?”
淳于静这才回过神来,悸动中不免无奈的感叹道:“你真是把瑶琴的韵味发挥到极致了,世间广大,敌不过一木七弦,有道是琴韵莲心,说的就是你吧。唉,你都改行当王爷了琴还弹得这么好,这让那些专职琴师怎么活啊!”
那人听言,唇畔笑意浓了。
这正是雪无声,被淳于静那一封留书气得不轻,却又担心她的安危,更不想她同唐夜厮混在一起。所以雪无声在安排好咸阳那边的事情后,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一人路上无趣,因而带了陪伴他多年的白玉落霞式瑶琴,来到大梁后,顺便以这样的方式将淳于静唤来。
雪无声相信,心有灵犀,她是一定会来的。
最后几个音弹罢,雪无声一手轻轻将琴抚过,站起身来。一袭墨发被紫竹钗绾起,发丝飞舞,撩过醉人的凤凰花。他冲淳于静摆摆手,“爱妃,你过来。”
淳于静心底一动,姗姗而去,轻轻倚在雪无声胸膛上,软软的说道:“真没想到王爷会来,就这么放心不下妾身吗?妾身可是取得了擂台赛的第一名呢。”
嗅着她身上独特的药香味,雪无声将淳于静一搂,笑道:“本王就知道爱妃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谁暗中帮了爱妃,本王倒想谢谢他。”
淳于静一愣,一把推开雪无声,嗔怪道:“好啊,原来我打擂台的时候你也在场,居然不出来帮我!我才不信那个阿柔是你的对手,你故意的,根本就不担心我有个三长两短!”
雪无声忙解释道:“爱妃错怪本王了,本王赶来之时擂台赛已经结束,具体的过程本王是从七悠阁获知的。”
“真的?”淳于静眯眼质问。
“真的。”雪无声严肃回答。
淳于静眉开眼笑,“那好吧,勉强信你啦!”说罢又开心的扑到他怀里,狠狠吻了下雪无声的双唇,却赶紧挪开,不让他吃到豆腐,“哈哈,有王爷在身边,就是觉得心里明媚!”淳于静由衷的说。
雪无声被她的话说得心情大好,抱住淳于静半晌都不松开,还温柔的说:“让本王抱一会儿。”
淳于静也不想计较了,索性满足他一下,就当是奖励他千里迢迢赶过来看她吧。
一对人儿就这么静静相拥,凤凰花醉人,两颗心自醉。这样一幅和谐美丽的画面,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无比艳羡,然而在某个人看来,却和针刺在他心口一样。
远处的凤凰木后面躲着一个人影,灰色的广袖长袍露出一角。
唐夜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看着淳于静幸福的笑,他便贪婪的想要拥有,看着雪无声满足的神色,他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雪无声……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带着愤怒与仇恨,铺满血腥。
不知道唐夜是何时离开的,淳于静和雪无声都没有注意到他。他们两人一直顾盼神飞,后又牵系着手,抱着古琴,一起回去茶老板的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