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
淳于静一边调配着药材,一边听婢女们议论外面的流言。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咸阳城百姓就开始热火朝天的议论淳于静。大家都说邑王从外面带回来的郎中,向来是来一个暴毙一个,而今次带回的那名医女竟然活了这么多天。
然后流言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等听到淳于静的耳朵里,就变成了--邑王感念上天将这名医女送来,认为她之所以大难不死,是因为与他有三世之缘……于是,邑王将此女收为姬妾,夜夜专宠……
这都什么玩意儿,真是气煞人了!
淳于静狠狠一拍大腿,向雪鸾郡主那里过去。
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两边满园桃花,如置身桃源仙境。
从院外飞来的风,吹响了廊柱上的银色风铃。一院的桃树在风中轻轻作响,满园花瓣,在半空中飞舞流连,似粉色的雪悠悠飘过,仿天地间唯有此一片柔和的绚烂。
淳于静停步,随着花瓣飘扬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忽而停在了一抹紫色身影上,淳于静甚至觉得有些恍惚,脑间短路了一下。
那是这几天都在和她玩失踪的雪无声,此刻他已褪下朝服,换上了平日的装束。
一件广袖云白长袍,由下摆起到腰部画着疏密适宜的桃枝。袍外罩一件深紫色纱衣,碎边打地,却是纤尘不染,华贵而高洁,英气而温柔。他站在盛开的桃林之下,就仿佛花海云霞中走出的仙人,万花经过身旁,却是片花不沾身,满园的璀璨都仅是为他衬托罢了。
衣袂扬起,发丝纷飞。
双眸一个流转间,似看遍三千红尘,直视人心深处。便是这份清淡而穿透力极强的目光,让淳于静短路的大脑赫然重新连接好。
眉头下沉,淳于静冷淡的开口了:“邑王好雅兴啊,桃花的确是好看,不过像邑王这样颠倒众生的美男,才是园中最佳的景致吧。这两天我听王府的侍女们说了,想扑到邑王身上的女人,一抓一大把,抓都抓不完。可是现在,那些女人都在谩骂本神医成了邑王府唯一的宠妾。不管邑王是怎么想的,本神医却丢不起这个人!”
雪无声面不改色,淡然的如同溪水,语调却冷得冻到了淳于静的内心深处:“淳于姑娘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淳于静眸如寒星,定定答道。
雪无声的唇角勾了勾,紫色罩衣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扫过,带起一片落英缤纷。
来到淳于静面前,俯视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她,冷声道:“既然你害怕流言,本王不介意让流言成真。”
好一枚重型炸弹,淳于静下意识的要退开身,可还来不及行动,就被雪无声突然扣住手腕。
好快,竟不知他是何时出的手!
只见眼前的身影突然就靠到自己近处,近的都要贴到一起了。暗影霎时将淳于静娇小的身子笼罩在其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唯有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淳于静霎时觉得,自己要被吞进那片墨蓝的汪洋里,溺死在致命的温柔中。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勿中了美男计!
可下一刻,雪无声便狠狠吻住了她。
小巧的菱唇被包在干裂的唇中,被亲、被咬、被啄。他舔着她的唇瓣,带着侵略的折磨,描绘着这精致小巧的唇形。热辣辣的,撕扯她的嘴角,是在惩罚、是在折磨。他用舌尖撬开淳于静紧闭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将淳于静檀口中的空隙填得满满当当。
淳于静当即怔住了,脑中顿时断层,想要发出声音反抗,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口中空气越来越稀薄,一张小脸也不知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一直红到锁骨处。
淳于静气得不行。
这该死的雪无声,不要脸,逼本神医用银针招待你!
一只小手突然滑到了腰带处,弹指间就已握住三根银针,却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雪无声扣住了手腕。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神,一边狂烈的激吻,一边还能在第一时间封锁住淳于静的小动作。
淳于静不是软柿子,当下狠狠踩了他的脚,顺势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
感受到唇上的附着物移开了,淳于静没有停,而是足尖点地,身形向后飞去,同时左手一扬,三根银针刹那间掷出去!
叮叮叮。
雪无声的指尖在九重环佩上连敲了三下,他仍站在那里没动,面前,距离他仅有三寸之遥的半空,三根银针直愣愣栽下地来。
淳于静轻巧的落地了,眼眸深沉,冷哼一声,刚才激吻的红晕还明显的铺在脸上,煞是可爱,别有风情。
雪无声却依旧是那潋滟清润、扑面便寒的神色,像是看破了一切般,慢悠悠的说道:“淳于姑娘终于肯露出身手了,本王还以为,你方才会醉倒在本王怀中,忘记自己的功夫。”
淳于静脸色一变,恶狠狠的说:“你是故意的!”就说这男人没事干吻她干嘛,原来是要逼她出手,以确定她的武功!
现在可好,被逼爆料了。雪无声定然看出她没有内力,没有武功,唯独轻功超群,外加没人品的用暗器搞偷袭。
淳于静真的很生气:“雪无声,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要不是本神医瞧着你是个美男,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雪无声面庞如水,眸底却是汪洋结冻,冷彻了。
“淳于姑娘口口声声说‘医者仁心’,可却用这银针杀人,现在还说要取本王的性命。果然,天下医者皆是佛口蛇心之辈,不为救死扶伤,只为财产名利。”
“你诽谤我?!”
“难道本王说错了?那日本王请你来府上为阿鸾治病,你再三犹豫,若不是本王抛出重赏,你会来吗!”
淳于静噎住了。拜托,她刚到这灵异空间,找到他这个主使,他却失忆了!这让她咋办?要是不呆在他身边好好研究他的问题,难道让她去喝西北风吗?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差点被人杀死!
一想到这儿,淳于静就不由迁怒雪无声。早知道他从前请的郎中都死了,那她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上了贼船!
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没想到邑王就是这样的肚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神医懒得跟你扯皮。”
淳于静的话音落下时,令人不安的静默袭到两人之间。
他们相对而立,彼此间隔了数十尺,眼神交汇之处,仿佛有一轮一轮的火花和杀气,若有若无的较着劲,湍流藏着暗涌。
恍然,一片桃花瓣飞过,打在淳于静的鼻尖上,这清凉的感觉,才让她压制了情绪,眸中的火药味随着桃花瓣慢慢飘去。
雪无声突然开口说:“其实你长得很美,既然住在本王府上,也不用客气,多花心思打扮打扮吧。”
淳于静听言,脸色沉得不能再沉了,“邑王就不用安慰我了,本神医是怎个模样,本神医自己心里清楚。跟邑王您摆在一起,那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辉,差得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像我们这些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好不容易有点看家本事还被您给打击了的人,识相一点的,压根不想在您面前乱晃!告辞!”
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淳于静只怕自己要是再说个几句,真会情绪失控,扑上去把雪无声揍个半死。
突然,一道紫色身影如疾电般,从淳于静身前飞过,香桃木的味道缭绕在鼻端。淳于静眉头一皱,定睛一瞧,见雪无声已经用着轻功,来到自己面前,挡住自己的路了。
“淳于姑娘,本王方才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你何必因为这个跟本王置气?”
“哼,你闪一边去,懒得搭理你!”
淳于静随口撇下一句,撞开雪无声就走,足下如踏莲花。
“雪无声,你给我听好了!只要是我接下的病人,我就是拼了全力也会给它一个答复!雪鸾郡主的病,我若治不好,便不是洪荒炼药术的唯一传人!”
铿锵有力、决绝异常,少女的声音仿佛还有回音,被桃花瓣卷着,一轮轮吹向立在原处的雪无声。
他望着那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梨黄色身影,静静的望着。
唇角,突然之间便绾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深邃、厚重,似乎还很……悲痛?
雪无声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淳于静没兴趣知道。她快步离开回廊,就走到了后庭的一个水池边。
立在石矶上,淳于静的胸口一起一伏,她低首,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
哼,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好看,好看个屁!尤其是嘴唇,已经被吻得又红又肿,还好一路上没被人看见,否则还不知道有多丢人呢!
深吸了一口气,淳于静不免后悔自责起来。
刚才留了个背影给雪无声,却赌气说出“治不好雪鸾郡主自己就不是洪荒炼药术传人”这种话……果然啊,自己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注定身不由己了。
那该死的雪无声!
真该死!
淳于静气得一跺脚。
突然,一只修长如白玉的手伸到她面前,手间捏着一支木簪。那木簪是梧桐木制作的,透着浅浅香味,簪尾凸起了一个雕琢不精细的凤凰纹样。
淳于静突然激动起来。
“快给我!”
她用力抓向木簪。
可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却如变戏法一样快,令淳于静抓了个空。她这才看清,雪无声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旁,手里正拿着那支梧桐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