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静理了理胸前的发束,一边对镜描眉,一边笑着说:“你的嘴挺巧的,虽然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啦,不过那些女人要是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不轻。”
丫鬟忙说:“王妃,奴婢可没有夸张,奴婢说的是事实。王妃可能没有察觉自己的气质,怎么说呢,唔……很像是能照进人内心深处的那一缕阳光,很温暖,很真实,很干净。也怪不得王爷会喜欢王妃,因为只有王妃才配得上王爷!”
这番话说得淳于静目瞪口呆,不过心里很舒服。
淳于静描好了眉黛,施了薄红的胭脂,轻点绛唇,便走出房间,被丫鬟引到了烛烟的房间。
烛烟已经洗净了雄黄酒,淳于静将丫鬟屏退后进入房间,一眼就看到烛烟裹在被子里,一头青丝倾泻在床榻上,上半身看起来应该是不着丝缕,下半身还是蛇身,露出被子在床下摇摆着。
雪无声正坐在床边,黑鹰立在他的身后。
“王爷,”淳于静走近,微微欠身。
她这么一打扮,举手投足之间都高贵优雅起来,让雪无声微微愣神,忙说:“爱妃快平身,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淳于静平身,快步坐到床上,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烛烟你别担心,本神医来啦!”拉出烛烟的手腕,为她摸了脉,确定道:“放心吧,我给你开一副减少这次雄黄酒伤害的药方,再配上调理的草药,保证要不了几天你就能痊愈!啊对了,你是蛇耶……那我再给你加一味温暖体温的草药,这样就好得快些。”
烛烟心里很是感动,又想到之前淳于静站在刑场上救她,烛烟那素来清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谢谢你……王妃。”这是烛烟第一次承认“王妃”这个称呼。她又望向雪无声,说道:“王爷,这次的事情,烛烟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您。”
接着几人便从烛烟的口中得知了一切:那中了“控蛇术”的小青蛇,那地下通道,那对付烛烟的一对男女……
“竟然是雪鸾郡主啊!”淳于静不由惊呼。
但雪无声和黑鹰还比较淡定,只是这一屋子的气氛都沉闷下来,仿佛是火药已被引燃,随时要炸毁这里。
淳于静想了想,便也把宫宴那晚雪鸾和公孙武池的密话讲了出来。听了这个,烛烟也很有些吃惊。
一时间三个人都看着雪无声,只见他微微张开了嘴唇。
“阿鸾终究还是要害我,她就这样容不下我吗?”语气很清淡,像是陈述一件无关的事情,可淳于静却在他的眼中看出深深的痛心疾首。
“这每一道轮回,不论我如何改变,也握不住唯一的妹妹,难道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我都注定是众叛亲离?”
听着这清淡却藏着无限悲怆的话语,淳于静心头酸涩,站起身来到雪无声身边,握住他的手说:“王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雪无声,你……呃,总之你别难过就好。”
“……谢谢。”雪无声低着头,睫毛微微抖动。
这声“谢谢”说得轻,却让烛烟和黑鹰为之一震,他们曾几何时见过这么低姿态的雪无声?恐怕他只在面对淳于静的时候才会如此吧,真不知道这个奇特女子的到来,究竟是福还是劫。
“那个……”淳于静开口打破这种粘稠的不像话的氛围,“王爷,你打算怎么处置雪鸾郡主?”
“……她是我妹妹。”雪无声艰难的开口说:“如果不让她再威胁我,那就只能杀之,但她是我的亲人……黑鹰,将郡主赶出去吧。”
“是!”黑鹰领命退出去了。
烛烟目中有惋惜的神色,“王爷,郡主若留在府中尚还能被您牵制,可若是逐她出去了,岂不成了敌暗我明,那样王爷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还请王爷三思,将郡主终生囚禁在密牢。”
烛烟阐述的利弊,雪无声当然是清楚的,可他无法狠下这个心,终究说道:“由她去吧,她本就憎恨我,我也不想一辈子得不到她的原谅。”
烛烟眸色暗了暗,叹了口气:“既然是王爷的决定,烛烟不多说。但若是他日郡主对王爷动了杀机,烛烟定然绝不放过她。”
烛烟的这份忠诚,很令雪无声感动。他曾被亲人们伤害得体无完肤,但现在,他却从烛烟和淳于静身上得到温暖。
留烛烟在房中休息,那边黑鹰也把淳于静的药方丢给了雪鸾,赶她出去了。雪无声没有去送行,而是和淳于静去到书房中。
坐在桃木椅上,雪无声有点沉重的望着天花板,于是淳于静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
雪无声把淳于静抱在怀里,神色开霁了些许,这才有心思询问淳于静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于是淳于静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当提到唐夜的时候,雪无声脸色一沉。
“那个人,爱妃以后不要再和他扯上。”
淳于静眨眨眼,“为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也不行。”
“到底为什么不行?”
“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雪无声这会儿蛮横不讲理。
淳于静努努嘴,抱怨起来:“再怎么说唐夜也是我老乡,我俩还都是被王爷你抓到这个奇异世界的。我都没怪王爷,王爷却不让我见他,这样的话我就很怀疑王爷的动机了!”
“本王……本王何曾有什么动机!”雪无声完美的脸上,长眉蹙起,看着很可爱,倒像是欲盖弥彰,“唐夜那人,别看一副纨绔子弟的外表,实则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本王怎能放心爱妃与他走得近。”
淳于静不禁甜了甜,又想起了彼时唐夜对待杀手们时用的“见血封喉”……“唔,你说的没错,我也发现唐夜有些危险,不过唐门的人应该都这样吧。就拿月姬说吧,她天天跟毒打交道,当然不可能还像本神医一样纯情。”
雪无声的嘴角似乎抽了抽,“爱妃……不也天天与毒打交道吗?何况,爱妃的纯情,体现在哪里?”
淳于静一瞪双眼,两手狠狠锤起雪无声的双肩,似嗔还笑道:“雪无声你故意的!我淳于静的人品你现在还看不清吗?!”
雪无声笑意飞扬,扳住淳于静的双肩,让她和自己近距离对视着,一字一字的对她说:“静儿就对本王如此没信心?这么多年,本王阅人无数。却唯有静儿,才是本王喜欢之人。”
淳于静一愣,大脑注水了。
这算是……表白?
雪无声向她表白了?
尽管两人之前就已经顺着彼此的感觉,像是情侣一般相处着,可是淳于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与雪无声之间也有着隔阂。而雪无声主动承认内心,也是第一次吧。
淳于静不禁走神了,表情僵在那里。
“静儿?”雪无声轻轻唤道。
淳于静愕然回神,本想娇羞一把的,却突然意识到这个雪无声分明全身上下都是谜,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嫁人。
“喂我说雪无声,你干嘛非要把我们拽到这个空间啊,你是要我们给你炼制长生不死药吗?”
她这一问,感受到雪无声明显颤抖了一下。
“静儿,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死?”
“难道没有吗?”淳于静认真的说:“虽然我不知道唐夜会不会炼制长生不死药,但我是真的会。长生不死的方法源自千万年前的洪荒时代炼药技术,可是到商朝,人们就以为失传了。其实不然,还是有一个人传承这项绝学的,他活了很久很久,从商朝一直活到两百年前的北宋。他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想将这门洪荒炼药的禁术延续下去,那个徒弟就是我曾祖父的曾祖父。所以如今,普天之下唯有我能够重开禁术,让人长生不死。”
听着淳于静说了这么多,雪无声却眸眼低垂,似嘲非嘲道:“如果当年秦始皇能够找到你那位祖师,那他或许真能长生不死。那时秦始皇派了多少人去寻方炼丹,最终也不过是虚妄,秦朝竟毁在他儿子手中,也算讽刺了。”
淳于静浑身巨颤,愕然盯着雪无声,她除了惊讶,似乎还很……恐惧?
“静儿,你怎么了?”
淳于静眸中似水,不能置信的问道:“雪无声,你怎么会知道秦朝的历史?现在明明这里的秦国还没有完成一统,你怎么知道几十年之后的事?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雪无声心口一痛,“静儿,你……就那么想拆穿一切吗?”
“你又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我……本王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不敢?”淳于静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敢?”
雪无声心理挣扎了一会儿,吃力的说:“本王害怕,若爱妃知道一切后,会恨透本王,离本王而去。”而且,他也不敢确定淳于静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淳于静却确定的说道:“不会的,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都理解!”
理解?仅仅是理解吗?理解并不等于是接受啊。
这让雪无声如何说得出口,他只能笑道:“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真的?那好吧,我不问了。”
见淳于静这么爽快的答应,雪无声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事情,或许他不可为,但他又偏要为。他是个自私的男人,他只是想把这些年唯一一个令他动情的女人留在身边,即便会昧心,他依然想。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