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几个都有所耳闻。”岂止是有所耳闻,根本就是已经亲身领略到了……
不过淳于静真的很想笑。当初她还问梦三思,你怎么叫三思不叫后行,结果梦三思一本正经的说,我爹叫后行。
三思而后行。
三思儿后行。
那就是三思的儿子叫后行嘛!可为什么到了梦家,却是儿子叫三思,老子叫后行呢,根本是本末倒置!
“老爷啊,这几位都是哪里的贵客?”环夫人收了杯子后,娇艳的问道:“妾身要怎么称呼他们才好?”
几人当然不能如实报出名字,只怪他们之前在中原闹得风波太大了,各个都是名人,因此除了雪无声自报“风拂”外,剩下的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改了名字。
淳于静:“余静。”
唐夜:“叶堂。”
紫羽:“小羽。”
环夫人用怀疑的眼光在三人的身上转了转,又移到了雪无声身上,眼底突然出现一抹惊艳的窥伺。
淳于静可看到这一幕了,瞬间眼底一沉,恨不能一脚将环夫人踹出去,更是狠狠瞪了雪无声一眼。哼!臭男人,都搞成风拂那个普通的脸了居然还被花蝴蝶看上!雪无声你的气质是有多好啊!
感受到淳于静愤怒的视线,雪无声很无奈的继续抚琴,将一曲结束后,抱起琴向梦后行施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掩饰了他平日的张狂抱负,只露出文质彬彬,夹杂几分不愿入世的清平。
“梦老爷,请恕在下直言,方才外面闹事的百姓,似乎给您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被雪无声说中了心思,梦后行不禁头痛的道:“都怪犬子三思鲁莽,一口咬定当年本府贤弟之死,是齐国太上王殿下所为。太上王年老体衰,经不起三思这么一闹,前段日子驾崩了。三思把怨气都发在了齐王陛下的身上,本府实在无力阻止。”
听言,淳于静仔细想了想。
上任的国师是梦三思的叔叔,紫妍的生父,那位梦国师在楚宫暴毙,还成为一则王室秘闻,知道的人甚少,只以为是梦国师人间蒸发了。记得那时候梦三思从郢都的刑场救了骆梁,骆梁提示说,害死梦国师的不是楚国人,而是齐国人……
这样一想,淳于静大致明白梦三思找齐王闹事的来龙去脉了。
睇一眼紫羽,却见她难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雪无声又道:“梦老爷如果想要解决百姓滋事,也不是没办法。”
“此话怎讲?风公子快快道来!”梦后行连忙示意雪无声继续说下去。
“此事不难解决,只要梦老爷在此时为齐王陛下做一件能惊动百姓的好事,便能让百姓对您改观。”
“风公子这意思是……?”
雪无声再次施礼,十分虔诚的说:“在下对琴艺尚有些自信,希望得遇伯乐,向齐王陛下引荐。”
梦后行顿时浮起一脸的喜色,连连拍案道:“果然是妙计,若是本府将琴仙风拂引荐给陛下,陛下定然大喜,百姓们也定然会将其传为一段佳话。这样的话,风公子与本府互利互惠,有百利而无一害。”
“多谢梦老爷知遇之恩。”
雪无声点头,微笑,眼角处却挂着淡漠。本以为想混进齐宫需要好好想想办法,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摆平一个梦后行,便什么都解决了。
这事情商量妥后,梦后行高高兴兴的为四人安排了厢房,但令人恼怒的是,厢房居然只剩下东西两间,唐夜和紫羽自然不可能住一间,因此只好男女相互分开了。
一进了厢房,淳于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满屋子的灵符都摘了,扔到篓子里,还有门口那个桃木剑,果断拿进屋当木炭用。
婢女们送进来的茶点水果,淳于静一一试毒,紫羽在旁为她哄孩子,一边道:“齐国邻居渤海,较为富庶,五年前上任齐王因为身体不好,退位做了太上王。太子继位,就是当今的齐王。紫羽随师父游历临淄城时,曾看到过齐王此人,确实是玉树临风、才貌双全。”
“是个美男?”原本很喜欢美男的淳于静,现在却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了。
“我们周围缺美男么,那边屋子里两个都是,还有你姐夫骆梁和慕少艾。”说到这里,淳于静有意问:“紫羽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穿道袍的又不一定是道姑,她就不为自己打算吗?”
紫羽一怔,脸上飞过两抹绯红,转瞬即逝,云淡风轻的说:“命里无时莫强求,紫羽觉得王妃是好人,只要王妃开心紫羽便满足了。何况……王妃开心,唐公子也会欣慰。”
淳于静不由哽咽了下,打心眼的觉得愧对紫羽。
当晚,睡梦中的淳于静,突然被儿子的哭闹声吵醒,只好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去哄摇篮里的儿子。
冬日寒冷,婴孩白皙的小脸被冻出两圈红色,霎时可爱,淳于静满眼幸福的哄着他,一边狡黠的喃喃道:“娘亲已经给你想好名字啦,以后你就叫莫离,上次在燕国你差点离开我,真是吓死我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想让你跟我姓,不过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就便宜他一次,你跟他姓吧。”原来淳于静三言两语,连孩子姓啥都能决定。
将小莫离哄好了之后,淳于静已经没了睡意,便蹑手蹑脚的到了床边帮紫羽把被子盖好,然后偷溜出了厢房,去外面走一走。
又是一年正月,梦府里也栽种了梅花,可却是不常见的黄梅花。淳于静敛好了貂绒披肩,徐徐在院落中的梅林里走过,欣赏着梅花,回忆着去年这时候的事情。
那时还是在郢都,那些纷飞的红梅花瓣,似就在眼前。
淳于静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便是在去年正月十五那晚,将自己交付给了雪无声,原来她嫁给他已经一年了啊。
正思绪翩飞着,突然看到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跑过去,从院墙跳出去了。那个身形有点像是……环夫人?!
不会吧,环夫人三更半夜的搞什么名堂?有鬼,绝对有鬼!
淳于静连忙屏住气息,脚尖一点,在一丛丛梅花树上几个起落,人就翻到了院墙外。
几乎刚落地,旁边竟另有个人也翻出院子了,就落在淳于静的旁边,差点没把淳于静吓得心脏衰竭。
“哇!唐夜,你!你能不能不这样吓人!”淳于静在惊恐之余,还不忘记压低声音。
月光照在唐夜邪魅风流的脸上,他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抱歉,看小静你追人出来了,本少不放心。”指了指远去的那条身影,“走,一起过去看看,不知这女人耍什么花样。”
两人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女人。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太自信了呢还是太自信了呢还是太自信了呢,居然连夜行衣都不换,就这么顶着平常的装束跑出来,仔细一瞧,还真是环夫人。
只见她奔到了一处十字路口,这里前后左右都不是民居,而是……店面。
已经打烊的店面,全是卖棺材的。
现在那些棺材堆在门外,摞在一起,或是三五成群的堆着,这个感觉实在是有些……
“华公子,奴家已经来了!”环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顾盼了四周,像是在等什么人。
淳于静和唐夜此刻就躲在某几个棺材的后面,刚好见到一个男子从黑暗中缓慢的走出来。
天空灰暗,借着黯淡的月光,只能看清那男人有棱有角的轮廓,一袭长袍似是松绿色,包裹着那散发着无限冷意的身子。看不清男人的面孔,但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闪烁着比正月还要寒冷的冷意。
“啊,华公子你来啦,奴家正等着你呢。”
环夫人似乎很开心,娇羞的迎了过去,“华公子你知道吗?自从上次第一眼见华公子,奴家就对你念念不忘,睡觉做梦的时候还会想到你呢。要是再见不到你啊,奴家就要魂不守舍了!”
这番话听得淳于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十分同情雪无声,居然会被这种下三滥的女人缠上。
淳于静正想看看那“华公子”什么反应,谁知华公子身边冲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愤怒的对环夫人叫道:“你不要乱说话,如海哥哥是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刻淳于静顿时如遭雷击,她不能相信她看到的人。
雪鸾!竟是雪鸾!雪鸾还喊着“如海哥哥”!
如海?姓华?那岂不是就是华如海?!
这个从来只有听闻而没见过面的强大敌人,现在就在昏暗的月光彼端。他身上滚滚散发的冷意,让淳于静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冷,心底却又烧起了愤恨的火。
旧账累积了一大笔了,淳于静真恨不能上去先给华如海一拳。
“出来!不要以为躲着,就不会被发现!”
华如海突然迸出的一句话,让淳于静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这更加暴露了她和唐夜的藏身地。
被发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难道说这个华如海的察知力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
淳于静和唐夜心知是躲不开了,两人手中一个夹着银针,一个夹着毒丸,小心翼翼从棺材后走出,却凛然直面华如海,向前走了几步,保持着可以立即逃跑的距离。
“啊?嫂……嫂嫂?”
“怎么是你们?!”
雪鸾和环夫人都愕然了。
华如海眯着眼看过来,他就像是一块冰,从表情到语调,没有一丝温度:“终于见面了,你们两个从南宋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