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激动的问出口。
对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半晌后才道:“风拂。”
“我知道你是风拂,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和他那么……”那么的像。
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怎么可能呢?风拂就是风拂,不会是雪无声。
淳于静终于退开了身子,抹着残留的泪水,赧然一笑:“对不起,我被你的曲子弄得有些失去判断力了,怪不得世人都称你是琴仙,果然一曲《葛生》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端正了神态,又问:“我虽然不懂音律,但是也知道,能演奏这样感人悲怆曲子的人,内心也一定有着这样痛苦的过去。你的曲子,让我觉得你是在借着吟咏亡夫的古曲,思念着一位女子,我说的对吗?”
风拂怆然的点了点头。
“那……那个女子她还在人世吗?”
沉默良久,再次点头。
淳于静一惊:“那你怎么不去找她?”
风拂摇了摇头,满眼的苦衷。
“我明白了,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
淳于静苦笑着,望着这场山峦的秋景。秋色啊,明明还没有完全赶走夏日的繁茂,可为什么秋风吹在身上,却是这般的寒冷锥心呢?
“风拂,你和我是一样的,思念着重要的人,想见却无法相见。这个中滋味都被压在心底,肝肠寸断……”
一连多日,淳于静都像是还在《葛生》的魔咒里,难以平复心情。那曲子捅漏了她的心,思念和悲怆就从这个漏洞里不断的滴漏下来,怎样都阻止不了,心已经快要滴空了。
她自认为从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一旦跟情字扯上,便就成了如此这般。
休息几天,抚摸隆起的肚子,淳于静写下一张丝绢,管风拂要了信鸽,给唐夜和紫羽传信。
算起来自己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这旁边要是有紫羽在,自己才能放心。再加上唐夜更好,这两人都是医术精湛的。
那厢,燕国已经完全被秦国攻占,燕国国灭。紫羽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调养内息,这才甫好,和唐夜收了淳于静的飞鸽传书后,两人前往灵苍山。
见到唐夜和紫羽时,已经到了这一年的年末,一场薄薄的雪覆盖了山峦。山上寒风很冷,淳于静立在小筑前,和又才刚刚回来的风拂一起,迎接来客。
“小静!”
唐夜激动的跑了过来,见她气色很好,两边小脸颊却是冻得红红的,再低头看她的大肚子,差不多再过不久就会生了。
唐夜不由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母子平安,便是最好。
“唐夜,紫羽,好久不见。”淳于静打着招呼。
紫羽依然云淡风轻,不见笑颜,浅浅的道:“邑王妃安好,信中之事紫羽已经了然,紫羽会尽心照顾邑王妃,直到孩子顺利生下。灵苍山药材很多,紫羽这就去找些药材来。”
“啊?你等等啊。”刚来就走?“先进屋喝杯热茶!”顺便把风拂向前推了推,“唐夜、紫羽,这就是琴仙风拂!”
“风公子。”唐夜、紫羽对风拂很是礼遇。
“……”风拂作揖。
淳于静补充一句:“风拂不爱说话,不过是好人,大家快进屋吧。”
于是四人在屋中喝了热茶,紫羽却十分敬业的出去找草药了,只说一人即可,无须他人相陪。
事实证明,紫羽确实是和严华公子时常出入山林,根本不会迷路,而且总能以很高的效率,采到不少草药。
每每紫羽满载而归后,便和唐夜一起清点药材,给淳于静熬制各种安胎养胎的汤药。有唐夜和紫羽的陪伴,淳于静心情舒畅了很多。
“对了紫羽,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回到你师父身边吗?”淳于静对此有些疑问。
紫羽忙碌着煎药,一边回答:“师父近来不知道忙什么,未和紫羽相见。其实师父素来是这样的,紫羽虽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却很少能见到师父,都是师父来找紫羽,紫羽无法找到师父。”
哦,这倒是很有趣的一对师徒,严华公子居然高深莫测成这样了,还天天和自己的徒弟玩神出鬼没。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美眸闪转,霍然望到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作白茫茫的一片。
“好大的雪呀,今年入冬以来,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淳于静站起身来,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天空还是晴朗的蓝色,大晴天下雪,那皓洁的雪花就像是云朵碎成了千万片,哗啦啦的掉下来,落在灵苍山的每一处。
紫羽忽道:“师父曾说,有一种灵芝名叫雪芝,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在冬天的第一场瑞雪时会破雪而出,雪化之时,雪芝死亡,而其药性最好的一天便是第一天。”说着便示意唐夜来接过她手里的煎药罐子,快步走向小筑的门口。
“喂,紫羽你干什么去?不会要找什么雪芝吧!”淳于静急忙出声阻拦,“这雪不知道会下多久,山路危险,再说我身体又不差,紫羽你就留下来吧。”
紫羽轻轻摇了摇头,“只要是内心善良的人,不管是谁,紫羽都愿意为它提供任何帮助。”语毕之刻,天青色消失在门外,轻悠悠的远去了。
“紫羽?!”淳于静追了出去,怔在了门口。
这么热心肠的紫羽,总让淳于静有点吃不消。
然而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是淳于静绝不愿意看到的。
大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竟然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小筑里堆积的落雪都已到了膝盖高处,时不时就能听到落雪压断树枝摔下来的声音。
眼看着满山都变成了白色,淳于静有点担心紫羽了。
“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紫羽不会有事吧?唐夜,要不你去找找看?”
唐夜神色有一些凝重,可见也很担心紫羽,点了点头,就要动身的,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大的轰响在整片群山中响起,甚至震动得群山都跟着颤抖。
接着是轰隆隆的声音,放眼望去,但见山中翻滚起了白茫茫的一片,有碎雪溅开,仿佛是山中突然起了一场大雾,伴随着轰响声阻挡了淳于静的视线。
淳于静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雪、雪崩!紫羽她……!”
(注释:“葛生蒙棘,蔹蔓于野……冬之日,夏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出自《诗经·葛生》,那三句用通俗的语言讲,意思是:“荆棘覆盖着葛藤,蔹草长满了山,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谁来与他作伴?唯有孤独!夏日漫长,冬日凄凉。等百年之后,再回来伴你长眠”……樱桃借此表达淳于静的思念之情,并不是祭悼亡夫哈……此刻樱桃、淳于静、风拂小文艺……)
淳于静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雪、雪崩!紫羽她……!”
“本少这就去看看!”唐夜揪紧肩上的大氅,转身踏入山道。在淳于静不断的千咛万嘱下,唐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雪雾之中。
“出了何事?”
低沉醇厚的嗓音从淳于静耳后吹来,淳于静带着一脸急切,转身说道:“是紫羽,紫羽一直没有回来,可能是被大雪困住了,刚才还发生了雪崩。唐夜找她去了,可是风拂,我现在很担心!”
风拂的一双剑眉微微挑起,凝神望了望远处弥满的雪雾,那轰隆隆的响声很是巨大,过了好半天才说:“回屋吧,他们都是高手,区区雪崩,奈何不了他们。”
见淳于静没有回屋的意思,风拂慢慢的抬起一只手臂,徐徐将淳于静揽到怀里。
淳于静一怔,大吃了一惊,“风拂,你?!”她下意识的要挣脱出去。
然后风拂已经迈着步子往小筑走了,淳于静挣脱不开,只得被他带进了屋里。
关好门窗,放下厚重的帘子,风拂点上火盆,温暖的小筑隔绝了天地间的风雪。
风拂用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紫羽和唐夜适才煎好的药盛出来,递到淳于静的面前,“喝药吧。”
淳于静低头接过了碗,这才头一次专心的看着风拂的手,和女人的手一般漂亮,但骨节分明,带着男性特有的刚健硬朗。只是,这双手怎么那么像……
打住这个“荒诞”的想法,淳于静只说出两个字来:“谢谢。”
冬日天寒,白天短夜晚长,因而唐夜出去没多久后,天色就暗了下来。
山间在夜晚可谓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月明星稀的时候还可以借着月光,照亮视线。可是今天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现在雪还在下,整个天空都是黑暗的,淳于静再度走到小筑外,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禁的,担心的情绪就如同那一场雪崩一样,将淳于静的心掩埋在雪中,心脏寒冷的抽搐着,几乎都要窒息了。
“紫羽……唐夜……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她就这么站在山头,透过白色的雪看向无边的黑暗。风拂劝了她很多次,她都不愿意回屋。
直到整整一个时辰后。
手脚冰冷的接近麻木,淳于静却还是没有等到两人回来,她急得再也等不下去了,焦躁涌上脑海,一时间情绪失控。
“紫羽!为什么非要去给本神医采雪芝,不吃那东西我一样可以啊!本神医不想亏欠你什么!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来啊,回来--!!!”
淳于静恼怒的跺着脚,动作幅度大的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突然间--
腹中传出一阵锥子般的痛,从小腹升起,瞬间扩散到脑中。淳于静不禁嘤咛出声,脚下使不上力气,一只手本能的护住肚子,却因为站不稳而即将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