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恨!没有哪次像这样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分担她的痛苦,恨自己这样束手无策,恨自己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绝望,他痛不欲生。
淳于静冰寒的肌肤,随着全身的抽搐而颤抖,那冰冷一下更深一下的刺入雪无声的灵魂,永世不忘!
“王爷……王爷……”
淳于静无助的唤着,小手死死就住雪无声的衣襟,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没有办法顽强的抵抗痛苦,她不想让雪无声揪心,可是她已经疼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暗算了,为什么不索性杀死她,非要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折磨雪无声!
她饶不了那个人,一定饶不了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冷冽坚毅的声音穿堂而入。
“王爷!王妃!”
竟是霜血寒风尘仆仆的赶来了,穿一身黑白夹杂的貂绒大衣,带起冬日一阵寒风。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在他周身渡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衬得整个人高挑有型,轮廓如刀雕一般透着虏获人心的力度。
可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霜血寒狠狠僵住了。
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成这个样!
一股钻心的痛苦从心底直窜喉间,霜血寒哑然失语。
这几个月他和阿柔去老家祭祖,这期间他总是不能控制的想到淳于静,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局外之人,可她的一颦一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印入了霜血寒的内心深处。
于是他在忙完祭祖后快马加鞭返回咸阳,途中却接到雪无声的雪燕传信,说慕白那边已经交代过了,让霜血寒返回咸阳安排攻打楚国之事,后又约定正月十五之期。
霜血寒持着雪无声的令牌,在各军营行走畅通无阻,将士们绝对听命。待他准确无误的执行任务,以六十万大军压到楚国边境后,霜血寒将指挥权交给雪无声的心腹将领们,他自己则迫不及待的赶往郢都会合。
与其说是会合雪无声,不如说是想要见淳于静。
可是,现在王妃她到底是--!
霜血寒顾不上行礼了,急忙来到床边,低头一看淳于静的状况,便全身一颤,痛道:“王爷,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雪无声正紧紧将淳于静揽在胸口,抬眸望了霜血寒一眼,微微摇头,便又低头哄着淳于静。却偏在这时,听到小莲的一声惊叫:“王妃……王妃的额头上……!”
雪无声急忙微微松了松淳于静,看到她额头上竟长出一个红色的咒印,像是从皮肤里侧钻出来的,时明时暗。那咒印俨然是个古怪的花纹,却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霜血寒猛地惊呆了,几乎咬牙切齿的道:“这是寒霜家族的族徽!”
“你说什么?!”雪无声也大吃一惊。谁不知道寒霜家族只剩下霜血寒和阿柔这对兄妹了,他们怎么可能给静儿下咒!难道……“那华如海是寒霜家族之人?”
“绝不是。”霜血寒十分确定这一点,“他之前传给慕少弘吸人精元的邪术,与寒霜家族的法术完全背道而驰,他绝非寒霜家族之人。”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同时淳于静在朦胧中听到两人的对话,她也猛地颤了一下,惊道:“是那个女人!当初在魏国就是那个女人帮了何晴,害死上官成的!阿寒……你记得不记得,事后我们去追那个女人,她逃跑了……”
霜血寒痛恨的道:“恐怕就是她了,可恶!”
淳于静却呢喃:“可是……可是她怎么会提前将……将血咒注入紫千默的王冠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这一席话提醒了雪无声,只见他霍然浑身一僵,紧接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怒气从他身上散出。墨蓝色的眸底霎时一派墨色,似沉到了深海中,那之间不断的涌出杀意,愤怒的低吼从他的唇中迸出:“究竟是谁……是谁干的!”
淳于静心头一酸,克制不住抽泣声窜出。
雪无声猛一回神,微微压制了一下怒气,将淳于静紧紧抱回胸口,低低道:“不论此人是谁,他伤害了静儿,本王此生与他势不两立,必将斩尽杀绝!”又见霜血寒一脸揪心而欲言又止的表情,雪无声猛地才想到解咒要紧,忙问:“你能解血咒吗?”
霜血寒痛心道:“这是寒霜家族最上乘的咒术,属下和阿柔都还未能习得。”
这句话将雪无声的心脏打入了万丈深渊,他这刻几乎要支撑不住心脏摔得粉碎的感觉了,然而霜血寒又说:“但属下知道谁可以解咒。”
“你快说!”
“是,属下幼时曾听长辈说,除了下咒之人本身能解咒之外,再就是寒玉家族之人。只因寒霜、寒玉两家族的法术体系相生相克,彼此间最上乘的法术都能互相破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寒玉家族继那位奇人玉秋风之后,都已飞升成仙,如今他们已经遁世千年有余了。我等凡人,怕是都无缘一见。”
一番话,将雪无声的心从万丈深渊捞起来后,又烧成了一摊死灰枯槁。仿佛满世界都没有了颜色,一切都是死亡般的灰暗。唯有淳于静能够安好,这世界才能重新充满色彩,否则他便是活在灰暗之中,这样活着又跟死了有何区别!
“霜血寒……真的再没有别的人可以解咒吗?”
雪无声近似绝望的嘶吼着,突然死死看入霜血寒的眸子,问道:“这咒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吗?”
霜血寒心底一凛,一下子就猜到雪无声是什么意思。这一刻,一对细柔的手臂猛然在雪无声的脖子上狠狠收紧,只听淳于静颤抖的叫道:“王爷……不行……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不允许你将血咒转移到你身上……我……我宁可自己痛苦,也不要看着你痛苦!我不要!”
“静儿……”雪无声心底一酸,喉咙有些发涩,“静儿,本王更不忍心见你如此,这样下去,本王便无法承受了。”
“不行……那也不行!”淳于静声嘶力竭的喊道:“听我的,你要听我的!”
两人之间这刻骨的情意和缠绵,令霜血寒只觉得自己在无限的下坠。淳于静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令他心痛,可是看到她即便这般痛苦还惦记着雪无声,霜血寒便觉得锥心的苦涩和落寞在一点点的泛上来。
王妃如此深爱王爷,王爷也如此深爱王妃……
霜血寒不由苦涩的咬了咬下唇。果然,他帮不上忙,心底的感情更是种无望的奢望。
雪无声突然眼神狠狠一沉,抬手飞速点过淳于静的睡穴,硬是让她睡了过去。剧烈的痛苦,令淳于静即使睡着还如同是经历梦魇一般,呢喃颤抖。
怀中抱着淳于静,雪无声伤怀的吻过她的眉眼、鼻梁、丹唇,又将她靠在胸口上,对霜血寒道:“血咒能转移到本王身上吗?”
霜血寒的心底再次苦涩,也更加苦涩了。
果然……王爷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可是转移血咒的方法却是……
忍着心中的苦闷,霜血寒颓然的说道:“其实这个血咒原本便是用来对付女子,女子一旦中了咒,每日从日出的一刻起,便要承受无与伦比的痛苦,直到日落方停,如此几乎坚持不到十天,人便香消玉殒。而若是男子中咒,只会时有轻微的痛苦,如同是慢性疾病一般,日积月累,最多一年便置人于死地。”
女子十天,男子一年吗?十天!多残酷的十天!雪无声怎能允许淳于静承受这痛苦不堪的十天,就是一天也不行!
“霜血寒,将血咒转给本王!”他毫不犹豫的说。
可是霜血寒的表情却更为复杂了,只听他艰难的说道:“血咒由女子转给男子,只有一个办法……”
此刻霜血寒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一天,时间在纠结之中悄然逝去,当黄昏洒落地平线的时候,唐夜从外面匆匆归来,却见霜血寒独自坐在别馆后院的水塘边,盯着水面上的层冰,面色抑郁,而时不时的又会抬眼,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红梅花,看向远处淳于静的房间。
天黑下来了,淳于静在梦魇中冲开了穴道,只觉得头脑里和浆糊一样,昏天暗地。眸底倒影的烛光模模糊糊,能看出自己是在卧房中,视线透过一圈朦胧的光晕,虚弱的望向窗外。
竟然已经入夜了……
只有西方的地平线还残留着一丁点紫红色……
试着找了找身体的感觉,淳于静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身子居然不疼了,除了有些虚弱之外,竟是恢复了正常。
对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哎呀,想起来了,是雪无声点了她的睡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想要转移血咒?
那他人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淳于静从床上惊坐而起,一颗心纷乱的狂跳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爱瞎想的人,可是一想到雪无声,淳于静这多年形成的脾气就会改变。她赶紧低头寻找自己的鞋,想要下床出房间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雪无声端着刚刚做好的药膳走进来,门外小莲将门关好。
淳于静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只觉得像是经历了一番大风大浪后,还心有余悸。对上雪无声眸底的柔情,淳于静的心底也跟着柔软下来,娇声唤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