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样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
等等……预兆……难道?!
一瞬间思维的火花闪过大臣们的脑海,他们全都脸色煞白,如同盯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盯着雪无声。
紫霄浑身巨颤,指着他嚷道:“你……你!是你干的,是你干的!”
“对,是本王干的,你又奈何得了本王?”
淡淡的一句反问,与所有人的状态成了明显反差,可是却如九重天塌了下来,砸得所有人胸口堵住,大气不敢喘一下。
雪无声冷眼瞅着这副场面,再度睇向梅胜雪,道:“现在公主该怎么做,明白了吧。”
梅胜雪无视了紫霄的叫嚣,默了默,又故意笑道:“本宫不是很明白,还请邑王说得清楚一些。”
雪无声冷哼一声,道:“你若帮二王女诛杀本王,那么六十万铁骑将踏平楚国,这里也就成为你的葬身之地;而你若与本王结盟,拿下楚国,那这楚国的领土燕秦各得一半!”
听言,紫霄和众臣简直懵了,四肢已经没了着落,整个人都像是在下坠,就随着这个即将被踏碎的古国,一起崩溃、下坠、坠落深渊。
梅胜雪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安静贤淑,却唯有眼角处挂着一抹狠绝,说道:“本宫觉得邑王言之有理,可否容本宫思考片刻。”
“刻不容缓。”雪无声加重语气,站起身来,冷冷抛出一句话。
“本王不是在让你做选择,而是通知你,你只能这么做。”
如此霸道之言,也只有雪无声可以说得心安理得,也只有经由他的口说出,才让人无法反抗分毫。
淳于静还被他握住小手,她也跟着站了起来,终于彻底明白了那天霜血寒雨燕传信到底是传得什么。
原来雪无声早就已经让霜血寒在那边做了准备--正月十五,重兵压境!更说不定雪无声在出使楚国之前,就已经准备顺手将楚国收入秦国版图之中了!
雪无声,你果然是军事诡才,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梅胜雪见局势如此,倒也聪明,立即冲殿外严阵以待的燕国军队摆了摆袖子。
霎时军队冲出,二话不说,就杀起了紫霄的近卫!
“你们!可恶,你们这些混蛋--!”
紫霄气急败坏的从王座上抽出一把剑,要死要活的砍起向她杀来的燕国将士,疯狂的骂道:“梅胜雪!雪无声!你们卑鄙!你们不得好死--!”
喊杀声震天,几乎要顶破屋顶。
刀剑无眼,大臣们被吓得屁滚尿流,运气好点的缩成一团逃过一命,运气差的直接被误伤至死。
近卫军士们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下,血洒满殿,饭菜酒水掉了一地。早已没有人去管紫千默的尸体,只因大殿上已经陈尸无数,简直没有落脚之地!
血不断的流下,一直从大殿最深处流到门外,顺着百层台阶,一层一层的流下去。
梅胜雪低头漠然的看着一个人倒在她脚边,她不躲也不闪,而是平静的说道:“将紫家的所有人都杀了,不能留下一条活口。”
这梅胜雪好狠的心!淳于静因为梅胜雪的话而浑身一颤,又见一名男妃已经丧命于剑下了,淳于静忙反握了握雪无声的手,央求道:“始作俑者是紫霄,为什么其他人也不放过?王爷,我不想看到紫家满门覆灭,何况紫藤她还在养伤,骆梁还没有来接她!”
雪无声眼睛眯了眯,遂对梅胜雪道:“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燕国作风便如此残酷不仁?”
“这……邑王言之有理。”梅胜雪点了点头,对众人道:“不反抗的就留个活路吧。”
听言,还没被杀的紫家旁支和几个男妃总算大松一口气,刚才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苟延残喘,又与死亡何异?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住手--!”
下一刻只见王太女紫藤气喘吁吁的跑入,她的伤还完全没好,拖着这个不听使唤的弱身子,奔入一片杀戮场。
霎时,血红的颜色刺入双眼,在潭底与刀光剑影交叠,瞬间就震惊的支离破碎。
此刻纵然紫藤心性平缓,却再做不到安之若素了。尤其是一见紫霄浑身是血,和诸多燕国将士厮杀在一起,紫藤只觉得心脏痛不能言,厉声呼道:“紫家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尔等休太猖狂!”
身形一闪,紫藤带伤冲入厮杀之中,双手在胸前绾起一个法术的印记,以法伤人,逐个击倒!
看得淳于静大惊,甚至要冲过去,一边呼道:“不能这样,她的伤还没恢复!”
却恰在此时,只听一声尖叫,紫霄忽而倒了下去,胸口上插着一把剑。她大瞪双眼,眼中血丝密布,如罗刹一般慑人!
将她击杀的燕国将士没空管她死干净没,直接全体转身扑向紫藤。
淳于静顿时倒抽一口气。
紫藤一下子就被十几号人围在了中间。她以法术对抗,却因身体的极度虚弱而站都站不稳,脚步踉踉跄跄的,愈加支撑不住。
淳于静看得心急火燎,很想冲上去帮忙,可是她若出手,便是立场不明,对雪无声影响不小,淳于静只能喊道:“不要杀王太女,本王妃不许你们杀她!”
燕国的将士们微微愣了一下,可他们的主子不是淳于静而是梅胜雪,见梅胜雪没有松口的意思,将士们果断继续诛杀!
一支长枪击破了紫藤的法术,她身子一倾,坐倒在了地上。一抬头就看到三支剑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突然,一抹天青色身影如云雾般被疾风吹至,插在了紫藤与众燕国人之间,手中的碧玉笛以自身为中心虚空划了一圈,这些燕国将士便如被狂风掀翻一样,全都倒飞了出去。
混乱骤的停止,所有人惊讶的望着这个突然赶来的人。
正是紫羽,此刻竟还是云淡风轻,遍地的血腥竟染不红她纯白的鞋子,遍地的尸体也模糊不了她清透的双眸。
“长姐,紫羽来晚了。”轻轻说道,语调里还是不能避免的透露出伤心和惋惜。
紫藤忽觉得心酸,泫然欲泣道:“四妹,母王遗体竟还堆在血泊之中,无人收敛。今日这一遭变故,不知你作何感想。”
“……紫羽不知道……紫羽只知,如果连长姐也死,紫羽便再无手足了。”
紫藤微微吃了一惊,“紫缡呢?”
“二十多天前便已坠崖,生死不明。”
听言,紫藤全身冷成了一片,四肢空悠悠的没了着落。五个姐妹,短短几十天死了三个,最后剩下她们两个,还要面对时刻迫近的死亡。
“大家暂且停手!”淳于静的声音让全场再一次肃静下来。
梨黄色的身影倏地窜入血泊之中,在整齐划一的燕军盔甲之中,十分抢眼。玄紫色的身影接踵而至,雪无声沉着脸将淳于静反抱入怀里,生怕她搞出什么误伤到她自己的事。
淳于静靠着这一隅的温暖,眉头舒展了一些,移眸到紫羽云淡风轻的脸上,却问:“严华公子在哪里?”
“师父已经离开了郢都,他还有别的事情,紫羽也不清楚。”紫羽答,并说:“世间纷争离合,不过是天道所归,若楚国命当灭亡,紫羽无怨无尤。然而,紫羽只有长姐一个手足了,还请邑王和胜雪公主能看在紫羽的薄面上,放长姐一条生路,紫羽愿意替死。”
紫藤闻之,不解的说道:“你还年轻,怎么可以为了我而丢掉性命,这不值得。”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紫羽回眸,淡淡一笑道:“长姐,骆梁一直在等你,你若死,他便生不如死。但紫羽不同,紫羽没有一个像骆梁那样爱着紫羽的人,既然如此,紫羽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紫藤有些僵住了,嘴唇微微抬起,想说什么,可是卡在喉咙里没有办法说。反倒是紫羽从头到尾都云淡风轻的笑着,在这纤尘不染的笑容之下,仿佛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飘远,越来越远,远的遥不可及。
淳于静不禁为之一颤,正要说什么,这时一抹灰色的身影来到她身旁,正是唐夜。他打量着紫羽,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
“唐公子。”紫羽出奇的没有行道家之礼,而是福了福身。
唐夜忙说:“上次本少掉落山崖,承蒙你悉心照顾,本少都没有好好答谢过你,你还真想替人送命?”
“这是紫羽的选择……若唐公子能像骆梁对待长姐一般对待紫羽,那紫羽便生有所恋,不愿离世了。”
这一席话惊住了在场众人,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从紫羽身上移到了唐夜的身上。唐夜也微微一怔,却本能似的别过目光,余光里见淳于静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那目光烧得他的心隐隐的痛。
当初他坠崖后,恰好遇到严华公子和紫羽在山底采药,唐夜这才捡回一命。他养伤的那些日子,都是紫羽在照顾他,紫羽因修道而心如止水,可偏是因为唐夜这颗落石,击破了紫羽的水中天地,水波荡漾起来,涟漪不断再不能平息。
默默的苦笑了笑,唐夜兀自浅浅摇头。
紫羽的这份心意,他难以接受,也接受不了。只因他的心太小,里面已经放进去一个人,再放不进其他的了。
终究只能冷下脸色,劝道:“人活着的理由,绝不只有这一个,你又可想过你的师父严华公子?”
“师父性冷,不会挂碍紫羽的。”紫羽却是很确定的说出这番话,再次看向淳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