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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唐夜,火就由你掌握了,我现在要开启祖师爷的洪荒炼药术。”

雨打芭蕉般的嗓音打在唐夜的心头,凝视了一眼淳于静,万分认真的说:“放心,交给本少了,你……你能撑得住吗?”

“当然能。”肯定而自信的点点头,淳于静绕过丹炉,与唐夜隔着这偌大的丹炉,说道:“普天之下,唯淳于一家传承了此等绝学,到我这一辈更是唯我一人。如今我若是不能成功,还怎么面对淳于家的列祖列宗?!”至于那个得到长生不死药的人,我会让你后悔的,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长生不死药究竟是什么!

唇角一抹冷笑,目光微微斜向紫妍,疏离的目光霎时便作咫尺天涯。淳于静忽而轻轻解开前襟,双手探了进去,将脖子上的一枚苍蓝色挂坠取了下来。

这是块样式奇特的玉坠,深蓝的就如大海的颜色,让人看了一眼就会被吸进幽邃的深处。

雪无声曾经有看过这块玉,还问淳于静这是哪里来的。淳于静说,这是她的祖师爷用南海鲛人的眼泪炼出来的。虽然雪无声不是太信。

此刻,淳于静将玉坠举到头顶,正午的日光在玉坠上镀上一层鎏金,波光荡漾、瞬息万变。听着身后火苗噼里啪啦的声音,淳于静眼波一横,赫然将玉坠甩向高空!

“洪荒炼药术传人淳于静,借祖师之名讳‘函勿’,于乙酉年十一月三十日、大秦都城咸阳,开启洪荒炼药之禁术--长生不死!”

嗓音洪亮、硬如磐石,震撼得整个咸阳都鸦雀无声。

所有人仰着脖子,吃惊的看着那块玉坠悬浮在半空中,通体发出海蓝色的光,投下的光柱将淳于静罩覆在其中。

“世人向往长生不死,吾辈不过沧海一粟。今日行此之举,却只为昭彰天理,不为我淳于静一己私心!苍天在上,请鉴我淳于静坦荡内心,助我以万年医术之神技,炼出长生不死之药。淳于静违逆生死轮回之天命,若要天谴,心甘情愿!”

这一番磅礴的气势、誓言般的说辞,此刻尽从那娇弱的身体中迸发而出,仿佛她是天下最显眼的存在,顶天立地、谁人能比。

衣袂翩飞,青丝狂舞,海蓝色流光将她的脸映得宛如仙神下凡。

可是!那句“若要天谴,心甘情愿”却化作一支利箭,扎进雪无声内心深处。

果然吗?她果然是在做一个赌注吗?她会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天谴,什么天谴……不允许!他不允许今天的事情给淳于静带来任何灾祸!

他要阻止她!

“王爷,别动手!”暗处烛烟的声音,像一只大手将雪无声拉了回来,“王爷,关于洪荒炼药术我有所耳闻,请王爷相信王妃的决定!”

要相信她吗?

雪无声的心跳得厉害,不祥的预感如疯狂的藤蔓爬上脊背。

可若是这点信任都不能给她,他还有什么资格自诩爱她?

拳头紧握,雪无声定下心神,传音入密道:“烛烟,你仔细盯着王妃,要是有一点不对劲一定要保她无恙!”

沉然凝眸,眸底唯有那沐浴在蓝光之下、一人的身影。

她双臂大展,任凭玉坠将她浑身的元气不断的吸走,玉坠在打转,越来越快了。随着淳于静愈加的虚脱,玉坠的能力也愈加的增幅。

猛地眼神一沉,宛如杀神一般,淳于静双手虚空一划,那玉坠飞了下来,冲向淳于静手指着的方向--丹炉。

停在丹炉上方,将吸取到的淳于静的元气注入丹炉之中,深蓝色的光线一端投向丹炉,另一端还在从淳于静身上吸取元气。

她强忍着这种灵魂被脱离肉体的感觉,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可是袖子下面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长生不死,逆天之举,她作为打破这个世间规律的人,自然要付出这种代价来!

其实,连祖师爷函勿都不敢任意开启这门禁术,只因为太耗费精元,很可能会要了炼药者的性命。但是!淳于静偏要一试,她相信,置之死地而后生!

蓝光流转,宛如海浪波动;衣带飞扬,宛如天子下凡。

白色的雾气从丹炉中溢出,氤氲成一片山海奇景,蔓延到所有人脚下,蔓延到整个咸阳宫前遍地都是。所有人都像是置身在天云之上,踏着云雾一般。

大家的下巴已经都要掉了。

唐夜专心的控制火苗,却仍忍不住瞥一眼淳于静。

小静的脸色不好,越来越不好……怎么办?她真的能撑下来吗?不行,自己一定要尽力把炼制的时间缩到最短!

时间在流逝,却依旧还是太长太长!

长到唐夜的心已经高高悬起。

长到雪无声几度要冲过来。

更长到淳于静的脸色愈加发白,虚汗打湿了中衣。

突然间,那深蓝色玉坠收回了光芒,倏地飞回淳于静手中,被她重新戴好。

下一刻,炉盖子飞起,旁边早已端好青铜盘子的侍女却还有点没晃过神来,结果当一枚深蓝色的丹药落入盘子中心打着圈时,侍女差点吓了叫了出来。

“拿来给我。”淳于静开了开口,竟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经无力的空洞而嘶哑。

从侍女手中接过盘子,连和唐夜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淳于静强自支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早就兴奋的奔过来的紫妍。

两人在场地中央会合,紫妍一把抢过淳于静手中的铜盘,一蹦三尺高,脸上的笑像是一千朵向日葵同时绽开。

“太好了,我得到长生不死药了!我可以实现父亲的追求了,我可以长生不死了,哈哈!别说是小小的楚国,就算是战国七雄,我也看不入眼啦!”

紫妍欢呼着,迫不及待的将长生不死药吞了进去。这一刻,身体里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是灵魂和这个世界之间的牵制完全断了,她的灵魂就是她的,再没有可能被生老病死夺走。

又一轮欢呼声响起,比方才还要刺耳,雀跃的紫妍以及沸腾的民众,却和冷眼沉默的淳于静形成了强烈对比。

冷冷的笑着,如愿以偿的笑着,淳于静突然知觉褪尽,眼前一黑,就这么栽了下去!

“静儿!”

“小静!”

两道身影同时从两个地方飞起,箭一般的扑了过来,再没有比这更快的速度。

淳于静落到了雪无声的怀里。

她惨白的脸色,毫无血气的双唇,若有若无的呼吸,和那勉强还撑开两条缝的双眼……雪无声只觉得胸口被磐石压住了,痛的没有办法呼吸,这痛似连着千络百脉,似是不死不休!

她为什么就这么倔强,还在凭意志力强撑着!

他为什么这般的无力,眼睁睁看着她灯枯油尽!

“静儿……静儿……”若有若无的低唤,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处了。

身旁,是唐夜同样痛苦却又黯淡的眼神,揪心的感觉让他咬紧牙关,齿间已经被咬出了血。

耳畔,所有人都已经安静了,唯有紫妍还在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纯真的视线和雪无声极端愤怒的目光直直交叠。

他低吼道:“本王……杀了你……”

怀里的人却拽住他的袖子,她已经使不出力气了,可是唇角却勾了起来,呢喃道:“不要杀她……让她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欢呼声戛然而止,紫妍定在了那里,不解的望着淳于静。

一抹冷艳的笑凝结在淳于静的唇边,这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却比咒骂更令紫妍觉得浑身不自在。

“紫妍……你如愿以偿了对吧?你可以长生不死了对吧?可是,你根本不知道……长生不死药究竟是什么东西……”

紫妍打了个寒战,“是、是什么?”

“呵……你怕了?可惜你已经吃了下去,回不了头了……”

紫妍慌了,“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吗……?好,那我就告诉你,你要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在这个世上,根本从来就没有什么长生不死,一切想要跳脱死亡的想法,都是虚妄……人们只能一次次的死亡、轮回、再生、直到无数年后,魂魄的力量耗尽,化为虚无……而所谓的长生不死药,其实只是将你的魂魄停留在这一世……这一世,你可以多活几千年,然而却再没有下一世了!因为到那时,你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紫妍顿时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

淳于静刚才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自己没有听到!她说的是假话,绝不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呵……后悔吗?恐惧吗?这就是给你的惩罚……就这么活下去吧,孤独一人,看着身旁的所有人渐渐老去、消散,而只有你还和从前一样,年轻的让人嗤之以鼻……”

“闭嘴!你闭嘴!”紫妍恐惧的抱起头来,不断的颤抖,“你不要再说了!你说谎、说谎!”

“是不是谎言,你活下去就会知道……因为从刚才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没有你了,你不过是偷了千年时光的怪物……”

“闭嘴啊!闭嘴啊--!!”

“呵……等到千年后,你苟延残喘的看着陌生的人一代代的轮回,而你却马上就要魂飞魄散……讽刺吗?痛苦吗?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世界已经把你排除在外了!你还活着的唯一价值,就只是见证数千年的沧海桑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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