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平候没有再提请人给谢如意打下手的事,但因着这样的手术乃是自古未曾有过的,所以就算不能亲眼看着,徐志还是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徒弟廖城,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谢如意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即将要做的手术上,对外面的事一概不作理会。这是自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大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此她格外的小心。
纱帘门窗悉数拉上,又把蒙在夜明珠上的五彩锦绸掀开,室内顿时大放光明,纤毫毕现。
因为是一个人,她把手术所需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安平侯夫人虽说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然而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忐忑,特别是看到那些长长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刀子之类的工具,不由自主的就身体紧绷。
“别害怕,放松身体,放松心情,把麻醉的汤药喝了,睡一觉,待醒来一切就好了。”谢如意说着把事先熬好的麻沸散递给安平侯夫人,半扶着让她喝下去。
安平候夫人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了碗中的汤药。
没过多久,麻沸散便起了效用,谢如意看着她慢慢的陷入昏迷。又等了片刻,喊了她两声,确定她已经陷入深度的昏睡当中,便掀开她的衣服,露出微凸的肚子。
用棉花沾了烈酒擦拭裸露的皮肤用以消毒,拿起二号的手术刀,探测了一下下刀的位置,便划了下去。
她用的是横切位,这样缝合后不容易拉扯伤口,便于复合,又避开了宫颈,力求将伤害减到最底。
虽然她前世并没有在大医院正式的工作过,但以她爷爷陆军上将军的关系,想要多些手术经验,也并非难事。
不说大学其间许多次的真实手术观摩,就连实习的那大半年,爷爷的故友——一位全国闻名的老大夫就经常带着她游走在各个手术台,对她,老大夫可是半点儿也没藏私,平生所学,倾囊相受。不然,谢如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这古代站稳脚根。
房间外,安平侯,安平候世子叶萧,苏纪凡,姚明衍,叶倩,徐志,廖城以及一些侍卫、丫鬟和管事们都候在院中。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肃穆,不时的瞅着手术的房间。
春天的风带着淡淡的凉意拂过每个人的脑颊,发丝轻舞,衣摆微动,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风渗入到每个角落。
虽然院中有不少人,却无一人开口说话,使得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安平候面色淡淡的立在一株常青树边,威严的虎目看着遮的严严实实的窗棂,宽大的衣摆下大手紧握。
他向来威严,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是多么的惧怕,他与妻子萧若是少年夫妻,经历诸多波折才走到一起,如今却要再一次面对这样不可掌握的局面,上天待他的若儿何其的残忍。
一旁的叶萧目光扫过父亲颤动的衣袖,走过去拍上他的肩低声道:“父亲别担心,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纪凡等人诧异的看过去,都没想到向来冷情冷性的叶萧会主动安慰人。
一旁的叶倩见此也走过去道:“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虽然我不怎么待见那位谢大夫,但这些天看来,她还是有些真本事的,爹爹就不要太担心了。”
听了儿子女儿安慰的话,安平侯压下满腹的心事,欣慰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只是……
“倩儿,人家谢大夫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的不待见她?堂堂安平候府的嫡小姐,心胸就不能放宽广些吗?”安平侯黑着脸数落道。
本是过来安慰父亲的,没想到吃了一顿挂落,叶倩嘟了嘟嘴,偷眼看了下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某红衣美男无甚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门窗紧闭的手术室,最终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或看天,或看地,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做手术的房间内,谢如意划开安平侯夫人的腹部,用撑子把刀口撑开,里面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离宫颈不远的左壁上是并排两个鸡蛋大小的瘤子,右壁则有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大瘤,在它的旁边靠后的地方则有一溜儿比之小一些大小不一的红色肿瘤。
谢如意皱了皱眉,看了眼安平侯夫人苍白的脸,快速夹了片参片塞到她嘴里含着,便开始一一切除宫内的肿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如意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前额往下流,没有助手,只能自己时不时的用神子抹去,以防滴落。
小一些的肿瘤已经一一切除,只余那个最大的。这时安平候人的状况却不太好,手术时间有点长,她的身体又虚弱,怕是要受不住了。
顾不得两手的鲜血,谢如意探身把之前含的参片拿出,从一旁的条柜上拿了一颗灰褐色药丸快速塞进她嘴里,又重拿了个新的参片给她含了,这才又继续手术。
那灰褐色药丸乃是多种名贵药材揉合而成的保命圣药,与那些九转大还丹之流的药是同一类。这是谢如意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做出来用以吊命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接下来她快速的把所有的肿瘤全部切除干净,撒上特制的药粉,这药粉即能使创面尽快愈合,又能杜绝再次复发,是前世教她中医的老人家倾力研究出来的。
一切弄好之后,便拿了羊肠线缝合切口,拿起止血生肌的药粉撒上,用事先烫过又晾干的白布缠住,谢如意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术后并发症,这个手术可以说堪称完美。
手术室外面的人早已不复初时的镇定,这么长时间了,里面一丝声响也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叶倩撕扯着手中的锦帕,一脸的焦急,那村姑搞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她就说嘛,一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穷村姑,就算会点儿医术,又怎么可能会连医圣都不敢做的手术?
偏偏爹爹和哥哥不听她的,单就认定了那村姑能治好娘的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迷了心窍。哼!如果娘有什么事,她叶倩绝对饶不了她!
姚明衍眼光扫过叶倩狰狞的面容,看到她眸**出的狠辣光芒,忧虑的看向手术房间的镂空雕花木门,那丫头也不知能不能治好安平候夫人的病,如果不能,怕是不能够全身而退了。
就算安平侯和叶萧不追究,这叶倩肯定也是不会放过她的,堂堂侯府贵女,要对付一个空有医术,什么都不是的小丫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安平侯和世子叶萧都是上过战场,性格坚韧之辈,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刚毅的唇,抿得越发的紧了。
在所有人的心弦都越绷越紧之时,那镂空木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谢如意疲惫苍白的小脸,上面还有用衣袖擦汗时蹭上的点点血迹。
“我娘怎么样了?”叶倩最先作出反应,见谢如意脸上竟染上血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利。
谢如意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手术很成功,现在麻沸散的作用还没有过去,安平侯夫人还在昏迷之中。”
叶萧走过来沉声问道:“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了吗?”
“可以,不过要沐浴更衣后才行,如今刚刚做过手术,很容易感染,越少人进去越好,等下派两个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如果发烧了,就告诉我。还有,从现在起,别给她吃任何东西,包括水,要通气后才能进食,这一点一定要记好了。”
叶萧看着面前人严肃的小脸,黑夜般沉寂幽深的瞳眸内闪过一抹亮光,如同漆黑的夜空划过的一道璀璨的雷电。
接着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既然如此就父亲就先去沐浴更衣吧,我与妹妹稍后轮流探视,其他人暂时就别进去了。”
安平侯点点头,“一切以夫人的身体为重,得罪之处,请诸位见谅。”说完向院中的几人行了一礼。
徐志、苏纪凡几人连忙回礼,姚明衍妖媚一笑道:“叶叔叔还是换了衣服快去看婶婶罢,我们都理解的。”说着还向安平侯眨了眨眼晴。
“你这个臭小子!”安平侯笑骂一句便出去了。手术成功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都带出了喜悦的笑容。
一旁的叶倩看着姚明衍倾城绝艳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痴迷。
谢如意不管别人如何,把该说的说了,便径直回了自己居住的客院。
叶萧吩咐自己母亲的两个贴身丫鬟按照谢如意的话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再进去侍候。又安排两个女侍卫守在门口,除了指定的人,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姚明衍见谢如意自从出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快,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自己白为她担了半天心,竟然都不理他!哼!气死他了!苏纪凡转头见姚明轩气呼呼的样子,不解道:“衍,怎么了?”姚明衍“啪”的一声打开自己的美人吹箫折扇,快速的扇了两下,冷哼一声道:“某个没良心的惹本郡王生气了呗。”说完不等苏纪凡再开口,折扇一收一边往外走,一边气哼哼的道:“走了!没劲!”苏纪凡皱眉思索了半响,不得要领,遂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