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夫人的住处与谢如意的客房离得并不远,中间隔了一个夹道和一个回廊。
穿过夹道,走过回廊,来到一处景色优美的庭院。满院各种花卉,只有迎春花开的最为热烈,像牡丹、月季之流还只有寥寥几个小花骨朵。然而那刚洒过水的花叶却如少女的皮肤般鲜嫩异常,让欣赏的人心情格外舒畅。
门口处侍立的婢女见她(他)们走过来,一个进去禀报,一个伸手为几人撩开门帘。
进入房内,一股淡淡的药味和着薰香迎面扑来,谢如意皱了皱眉,这有钱人就是瞎讲究,都生病了还点香,真让人无语。
这时内室的水晶珠帘响起,一身浅红衣裙,罩碧色纱衣的叶倩走了出来,“谢姑娘里面请。”
虽然她的表情一本正经,仿佛第一次见谢如意一般,但那乱瞟的眼神和不怎么自在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谢如意点点头随她进了里间,转过山水屏风,只见层层帷幔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靠在金鲤戏莲的靠枕上,身上盖着条牡丹盛开的锦被。
她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就算她极力掩饰,谢如意还是在她的眼内看到了一抹愁苦和难堪。没错,是难堪!愁苦是因为身体的病不好治,这难堪又是怎么说的?莫非……
谢如意向安平候夫人略施了个礼,便坐到了床前事先备好的春凳上,拿起她的手仔细探察了一番,又问了几个问题,她的心中已有了计较。
据这安平侯夫人说她曾几次流产,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儿一女。根据她的话,谢如意判断她应该是容易流产的体质,不过连下床上个厕所都能流产,还真是少见。
因这个问题才会导致今天的这个病,说来这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应该就是**里长了个瘤子,放现代做个手术就行了。可这里就不好办了,最主要的仪器都没有,要怎么确诊和手术?
本来这病前期的症状不怎么明显,如今她下体出血,四肢无力,小腹下坠胀痛,还伴有恶心呕吐。如此严重的症状,说明那瘤子已经很大了。
感觉到事情的棘手,谢如意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叶倩紧盯着她问道:“怎么样?你能治吗?”
谢如意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忐忑,眼底却闪过不屑。再看安平侯夫人,却是神色淡淡的,仿佛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你这病虽不是什么大病,却有些棘手,别灰心,我先开个药方,先吃着药,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就只能手术了。”
“我这病真的能治好?”安平候夫人神情有些激动,上次徐神医都说无能为力,眼前这位小姑娘却说不是大病,她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谢如意没有直接回复她,只站起身道:“心情要放松,经常晒晒太阳、散散步,别总躺在床上,还有薰香也别点了,我先去开药。”说完便走了出去。
叶萧、苏纪凡正坐在内室外厅中的雕花圈椅上,上首处坐着一位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
见谢如意走出来,苏纪凡站起身指着上首处的那人向她介绍道:“这位就是安平侯叶侯爷,刚从外面回来。”又转向安平侯道:“这位是谢大夫。”
谢如意走到厅中向上首处行了一礼,“民女谢如意见过侯爷。”
安平侯威严的点点头,“不必多礼,夫人的病你可能治?”
谢如意把在内室对安平侯夫人说的话挑拣着说了些,又慎重的道:“如果药物治疗没有放果的话,就要考虑手术了,然而在仪器不足的情况下手术,风险可是极大的。稍稍稳妥一些的办法就是把整个**切除掉,当然这个也有危险,只是相对要好一些。你们考虑一下,如今先用药物治疗着看看。”
在坐的几人听了她的话都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之前徐神医可是说了,就连医圣华升都不敢做这样的手术,听这小姑娘的口气竟是会做的!
向来冷毅沉着,不苟言笑的叶萧惊讶的道:“你真的能做那什么手术?有几成把握?”
“五成。”其实谢如意想说六成,但对方是豪门贵族,出于谨慎还是保守一点吧!
几个呼吸间几人都恢复了正常,不愧是龙翔举足轻重的人物!
“那就请谢大夫写药方吧。”安平侯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
谢如意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支碳笔,把下人准备的笔墨和砚台推到一边,只拿过纸写了起来。
苏纪凡走过来,看了她手中的碳笔一眼,深沉如海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又看向药方。只见一个个工整的小字从碳笔下划出:
桂枝十五克,云苓二十克,丹皮二十克,芍药十五克,桃仁十五克,莆黄十五克,五灵脂二十克,苡仁十五克,白芷十克,延胡索十五克,乳香十五克,末药十五克。
写好药方递给一旁侍立的下人,“三碗水熬成一碗。”
那奴仆接过药方看了安平侯一眼,应了声“是”,便行礼出去了。
谢如意想了想道:“如果不想喝汤药,也可制成水丸。”之前安平侯夫人怕是喝了不少苦药汁了,换成水丸她的心情应该会好些。
叶萧道:“有劳了,稍后我会派人把药材送到你的住处。”
谢如意点点头。待她回到住处没多久,果然就见一个小厮抱了许多药材过来。当下也没什么事,便买了捣药工具,做起水丸来。
另一边,安平侯同其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出来去了前厅。苏纪凡与叶萧正坐着说话,见他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这次夫人的病若能治好,苏贤侄功不可没,今后若用得上我安平侯府的地方,自当义不容辞。”安平坐到首位处,看向苏纪凡。
苏纪凡如玉的俊脸上眉目舒展,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深了些许,“侯爷太见外了,这些都是纪凡应该做的。”
一旁的叶萧沉思片刻道:“如今苏家刚成为皇商,宫里怕是没多少可用的人,父亲不妨往里面打个招呼,多多照顾着些苏家。还有河北盐道那边,水深的很,纪凡应付起来怕是有些吃力,我记得表舅是在那边做总督的吧?”
安平侯点点头,“萧儿说的不错,待会儿我就去写信。”顿了顿又道:“看来萧儿这几年在军队里历练的还行,这才回来没多久,知道的却不少呢。”
苏纪凡笑道:“萧本来就很不错,心思缜密,谋略过人,武功又高强,把那南罗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不说,连赫赫有名的战王子都不是他的对手。私下里许多人都说萧是新一代的战神呢。”
苏纪凡的夸奖安平侯很受用,一向威严的脸上露出了舒心而自豪的笑容。“贤侄过奖了,不过说到那罗战也是个人物,自出道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个,无人敢掠其锋芒,萧儿能打败他只是侥幸罢了。”
想起那个狂霸的男人,叶萧眼中有些暗沉,“他是个人物,确实令人佩服。只是我本没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厅中有一瞬间的沉默,苏纪凡看着叶萧安慰道:“你不必自责,战场上你们是敌人,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起了惜英雄的心思,只是重伤他,最后他还是没逃过死亡,这就是天意了。”
安平侯点头道:““苏贤侄的话有理,萧儿你不必想太多了。对了,今天我去太守府,听说衍郡王在此地的军队里历练,有时间你们不妨去拜访一下。”
叶萧眼中一亮,苏纪凡笑道:“自他三年前被皇上送到紫阳山之后,还没有见过他,竟是跑到这里来了,我倒不相信他能吃得了军队里的苦,明天咱们去瞧瞧如何?”
最后一句却是看着叶萧说的,叶萧点点头,“甚好,顺便看看这里的军队比之南疆的如何。”
三人正说着话,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爹爹,哥哥,你们真的相信那个村姑能治好娘的病?她才多大呀?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
三人转头一看,正是候府的嫡小姐叶倩。安平侯脸色一沉斥道:“倩儿不许无礼,好歹那也是医治你娘的大夫,怎么能一口一个村姑的叫呢?以后在谢大夫跟前万不可如此。”
叶倩嘟了嘟嘴没作声。
安平候见此神色缓了缓道:“咱们找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哪个说能治好,有的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还闹了几次笑话。如今这位小大夫却说不是大病,她说的话大部分与徐神医说的一致,不管能不能治好,咱们都要试一试。”
“可是她……”
不等叶倩再说,叶萧沉了声音打断她道:“父亲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怎么还如此任性,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还是说你不想母亲好起来?”
“哥哥!”叶倩拔高声音叫道:“哥哥怎么能这样说,那也是我的亲娘,我如何不想她赶快好起来?我这不是担心吗?那村姑能比我大多少?我怎么能放心把娘交给她?你说这样诛心的话太让人伤心了。”
叶倩说着哭了出来。厅中的三个男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纪凡看了眼叶倩转向安平侯道:“叶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到时若要手术,一个人不一定忙得过来,不如请徐伯伯帮忙给谢大夫打打下手,候爷以为如何?”
安平候知道他的意思,迟疑道:“好是好,就怕那小大夫不愿意
。”
“要不我去说说看?”苏纪凡也知道不太好,谁会让自己的本领随便被别人学去。
“那就再麻烦贤侄一次了。”安平侯虽知不妥,但为了多份保证,还是厚颜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