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维曼这么说,莱森盯着他的脸上,眼中有些许怒气。但是看到维曼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之后,莱森放弃了。
“你怎么知道?”其实莱森真的已经可以活动了,但是他还不想那样做。
维曼抓起了手边几个浆果一口一口吃着,那是给莱森准备的。
“嘿,不要动我的果子。”
莱森一把抓住了维曼用来抓浆果的手腕,但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阻止这个团长的强盗行为。
“我了解你这种人,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特别认真,特别固执去做,如果遇到困难就会想办法去做,如果没办法就会拼命去做,其实我也是这种人。”维曼慢慢的把浆果放回盘子里“说多了,你刚才问的是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只是直觉。”
莱森叹了口气,他似乎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团长的思维方式。刚开始,他还认为维曼会进行一次长篇大论,说出一堆惊天动地的废话出来,但真的说到精彩之处却戛然而止,告诉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只是直觉。
“你根本不了解我这种人,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做什么怎么做,我从来不会去费力考虑,而现在,就是现在,我想躺在这个床上。”
莱森模仿着维曼的语调说出了这番话,维曼在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他的谈话,但只是一瞬间。
维曼笑了,而且笑出的声音很开心,但脸上的表情却让莱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在刚才决定了什么事情?很有可能,之后说的话必须要小心一些。虽然在之前并没有和维曼有太多的接触,但人就是这样,往往会对事情产生一种凭空出现的结论,虽然那看上去并不可信,但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我看上去那么好笑吗?”莱森当然知道维曼突然发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他不知道维曼在笑什么,而且他不想去猜。
“看来我们的莱森勇士深爱这个北疆,为了多留在北疆一段时间,不惜做出装病这种行为,这还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莱森怎么也猜不透为什么他会联想到这里,但北疆他不会再继续待下去,而且必须尽快离开。
“不,当然不是这样,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我就会离开北疆,我确定如果明天发生战斗的话你会毫不犹豫的将我踢进战场,就算我是现在这种状态。”
“那么,太阳落山之前再见吧。”刚说完维曼就迅速的离开。
维曼离开之后,莱森没理由的感觉松了一口气,他感觉今天的维曼是一只危险的野兽,好像会随时一口吞了他一样,应该说之前也是,只是自己从来不知道罢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当一个人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久了,而且自认为很了解那个人的时候,对方缺突然露出了自己完全陌生的一面,大多数人都会有一种觉得对方很陌生或有一种认为对方十分危险的感觉。
或许只是错觉吧,莱森自嘲了一下,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紧张,他早该知道,维曼是一个比自己强上很多的武者。之后莱森走下了床,主要的原因就是已经躺在床上很长时间,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饭了。
刚走进食堂就有一股浓厚的肉香扑鼻而来,让莱森大感解脱,甚至在这一瞬间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还是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伤员。每次莱森来到这里都会庆幸自己是北疆的战士。
北疆和内陆军团的区别很大,内陆军团内部出了有团长之外还会有队长小队长,各种参谋之类的中下级管理层。而北疆的管理层就只有团长和几个副官,管理方面相较于内陆军团会松懈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北疆的食堂除了战时之外全天开放的原因。
这里的主要食物就是肉,这和北疆的气候脱不了关系。因为常年冰雪覆盖,所以绝对不适合种庄稼。不能种庄稼,也就是说这个地区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牲口,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牲口,必须是那些耐寒而且是肉食性的牲口,比如长毛耗牛和火羊,又或者是食腐鸟这种特别顽强的生物。而一般来讲这些生物烹饪出来之后的味道都是非常不错的。
吃的心满意足,莱森幸福的打了个饱嗝,还从牙缝里拽出了一条食腐鸟的肉丝。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伤影响了他的胃口,他一定还能再吃下一条长毛耗牛的尾巴。
“是时候离开了。”看着西方逐渐下沉的太阳,莱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走到维曼住处的门前,莱森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想到虽然自己已经在北疆过了五年的时间,但好像除了打仗之外的事情他都没有特别去注意过,这也是第一次进入维曼的小屋。小屋里是什么样子他没兴趣知道,他想知道的是维曼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其实想弄清楚这件事很简单,直接推开小屋的门走进去就能弄清楚,但不知为什么,莱森还是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将维曼的大门推开,看到眼前的景象,莱森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维曼说话。
维曼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石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脑袋颓废的搭在胸前。就像是一个失败者一样,但他不是失败者,虽然像,但不是,他是北疆最强大的武者,更是镇守北疆二十多年的北疆军团长。
虽然莱森在北疆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但像这样近距离的观察维曼还是第一次。这个老团长的头发已经变白了快有一半,脸上的皱纹也像城墙上被巨魔刀劈斧砍所留下的伤痕那样深刻,恐怕不会有人能把那个脸上永远都带着威严的北疆军团长和眼前这个颓废的老人联系在一起。莱森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突然不想离开北疆,他想继续看着眼前这个老人,看看他会用剩下的一点点生命去做些什么,在他的身上又会发生些什么。
“专门来道别吗?”
该来的总会来,自己也有该去做的事情,虽然莱森知道自己一定不会继续呆在北疆,但是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道别。你好像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吧,你在想什么?难道断了只胳膊就让你小子变成一个娘们?”
维曼说话的时候没有抬起头,因为他不敢,他不敢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尤其是莱森。
如果在另一个时间,无论说这句话的人是谁,莱森恐怕都会立刻将对方的头踩在脚下告诉对方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但此时面对这个毫无霸气,显得十分颓废的老人,愤怒这种情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埋住了,无论怎么也出现不了。
“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森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但是维曼没有准备让他说话“与其在心中做出上千种判断,还不如直接大胆的向前迈出一步,因为他们都会回归到同一个结果。”
维曼抬起头,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浓厚的威严,但是却多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
“手在哪里?”他看了看莱森。
“那个啊,放在房子里忘带出来了。”看见维曼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莱森也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维曼一把将脖子上挂的戒指扯下来,扔在了莱森的手里。
“你在路上会经过一个叫多布鲁特城的地方,那里的老主教对你的手会有办法,带上这个去找他。”说完话,维曼转过身,背对着他“现在,你终于可以滚出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莱森将戒指拿起来看了一下,这只是一铁制的戒指,除了上面刻了一些看不懂的铭文,其他的都显得这支戒指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残破,上面覆盖的一层白色树脂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脱落下来。
将穿在戒指上的牛皮绳重新系好,挂在脖子上之后莱森就离开了维曼的小屋。出来之后再次看了一眼北疆的城墙,似乎这一次特别雄伟。
背着包袱走出城门的时候,几乎所有北疆战士都在注视着他,有的在心里送上祝福,有的却是羡慕,羡慕莱森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莱森感觉自己走过城门这短暂的距离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一瞬间兴奋,伤感,惋惜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也再一次想起那个颓废的老人,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北疆的城墙和战士们,没有说话,转身前进。